我在雪山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儿寂静苍白,要不是快到了我生日,父母喊着让我回家,我都要忘了时间。
太过与世隔绝,便会遗忘人间、遗忘岁月。如果想要避世,雪山估计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出雪山回璃月的途中还去了一趟晨曦酒庄,和克里普斯打了一声招呼,他听闻我回去过生日,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走了。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在家里也没人和他说话,倒不如跟着我去璃月,热闹一些,也好叫他开心。
我寻思着,他这已经有空巢老人的既视感了,凯亚和迪卢克可真是不孝。
没办法,我这人看不得别人不好,当然把酒庄老爷连同他家名贵的酒一并打包带走了,我俩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妈都对老爷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我看他们三个聊天聊得很快乐,便晃荡着出门去璃月港转转。
到璃月港时,空中长廊上钟离先生朝我招了一下手,示意我上去,有话要谈。我绕上去,看到他一桌面的糕点,立即有点怂。
这表示他要和我坐席长谈了,小时候但凡我干了什么坏事,他都是这样,给一桌甜点意思意思,安抚一下,然后讲个几天几夜的大道理,还用沙盘把我杀到原地自闭。
如今我也没做坏事,那就也只有之前给他看的学堂一事了。
我在他对面坐下,扒拉过一个盘子到自己的面前,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先生要谈什么?”
钟离先生说:“前几日你说的学堂一事……”
总结一下,岩王帝君表示可以,在璃月港开放,归属于七星管理,导师从人群中筛选,若有仙人喜欢靠近尘世,也能来得一席位,会按照教学天数开工资。另外关于学生入学的年龄订在了七岁,再小一些的孩子就让他们撒欢玩去吧。除此之外,律法也可以随之改动,要规定好学生和老师的行为准则,不可做出出格之事……
先生还把烟绯姐姐叫来了,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事儿有些不好,容易暴露身份,所以谈到一半,准备进行书写工作的时候,我们就转去了绝云间,在那儿谈了两天两夜,他俩啥事儿没有,精神好得不得了,我困得昏天暗地,困蒙了脑袋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熬夜这个习惯,恐怕是被帝君从小养成的。艾尔海森冤枉我了。
总之最后在桌上趴着睡着了,醒来时头有点晕,初步诊断是发烧,钟离先生把自己的衣服给了我也没用,我强烈谴责他这种工作狂行为,并且由衷地思念把我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艾尔海森。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有点惊讶,可能是因为人在生病,所以思念肆意地生长,所以变得很脆弱,大脑循环播放着我们的最后一面,回顾着那个时候我的心情。
那个时候我是心情平静的,还在想着离开须弥的路上会不会出现意外。往前推两天,我的心情是压抑的暴躁,那种暴躁并非来源于艾尔海森,而是来源于我重新踏上命运的愤怒。
我不想和艾尔海森分手的最大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愿意回到原来的那条命运上。可是他把我推了回去,于是我多少有些怨愤。
他明白的,他清楚的。他很清楚自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很清楚命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还是那样做了。
白日里我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到了黑夜、到了这种时候,情绪无法控制地上涌时,我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对艾尔海森的抛弃行为产生怨恨。
这其实没有必要,我对自己说,艾尔海森明白一些事情,但是他不明白所有的事情。人看其他人都是片面的,虽然我会在日记本里写下自己的想法,但那终究只是一个写给他看的日记本,很多事情我并不会说明。
比如我的观测者身份,比如迪卢克和愚人众,比如纳西妲,比如凯亚和坎瑞亚。他与我之间有信息差,这是他聪明也无法弥补的差距,我不能怪罪他。
我意识得多么透彻,可情绪的我还在怨恨他,怨恨他把我推回了这道注定的命途,重新踏上被安排好的命运,重新让我一眼望到了我余生的尽头。
都是发烧惹得祸。
我迷迷糊糊地想,睡觉就好了。
然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睡也不太安稳,梦里来来回回的都是旋转的星空,突然之间压下来,像是天塌了一样,穿过我的身体。
穿过星空,我看见很久之前的我。那是还很稚嫩的我,穿着教令院的衣服,被一群蕈兽追得四处逃窜,跑得脸色苍白,朝着远处的一个人拼命挥手呼喊着。远处那个人投过来冷淡的一眼,略略皱了皱眉,手中草元素绽放,光芒穿过我的身侧,精准地打在那群蕈兽身上。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跑过去,撑着腿休息了好一会儿,仰起头来看着他,画面便突然一转,变成我蹲在花坛边,艾尔海森在我旁边拿着纸和笔,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伸手在他的纸上指指点点,他有些不耐烦地用笔推开我的手指,落下一个略有些潦草但劲道十足的字。
那是第三次见面,那个时候教令院在举办学院争霸赛。生论派的小摊上有个组队任务,要调查须弥城内的植物,寻找到一株符合标准的植物。我对他们的奖品非常感兴趣,但是因为提纳里已经有了队友,所以找不到人组队,瞧见路过的他,就拽着他请他帮我这个忙。
他本来是不愿意的,我说我教你看星星。他这才同意。
于是我得寸进尺,拉着他把所有需要组队的活动都参与了一遍,行动时他总拽着我的思想,让我不至于跑得无边无际,托他的福,我包下了很多很多的奖品。我想和他平分,最终他只拿走了几本书,然后剩下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留给了我,并且提醒了我一句不要忘了我的承诺,随后便离开了。
我当时心想,和这个人相处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我抱着奖品往临时住宿里走,踏进门的那一瞬,我浑身发冷,湿哒哒地站在大雨里,手里握着一个幽幽发亮的星盘。
我看着这个星盘,茫然地分辨着四周的方向,直到有人把伞放到了我头顶,隔离了所有的暴雨,站在我身边,问了一句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