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济趴在床上,沈侯爷把圣旨放到了他床头,要么就娶窦华容,要么就让沈家抗旨,满门抄斩。
沈老夫人又劝了半天,沈成济没有办法,就点了头。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赔上一家人的性命。
沈老侯爷的病日渐严重,上书恳求皇上能早些举办婚礼,让他能在活着的时候看着儿子完婚。
皇上准了,选了个黄道吉日让二人完婚,虽然有些仓促,但准备的婚典礼仪用品都是最好的,窦家也不愿意委屈了女儿,陪嫁的嫁妆是聘礼的五倍不止,硕大的红木箱子抬进沈府,光陪嫁衣裳就抬了三箱,生怕自家闺女在沈府过得不称心。
沈成济看着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忙婚事,他却开心不起来,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既没主意,又没主见的人,主要是因为在家里,父亲母亲管得严,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容不得他插嘴,便养成了这般和稀泥的庸懦性子。
可他唯一想坚持的事,就是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孩。所有的事都能听爹娘的,唯独这件事他想自己做主。
沈成济碾了碾指尖,十年过去,似乎还有那一日的温度,他摸了摸那个女孩的脸,细细滑滑,美妙至极。他本以为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那个女孩儿又到了他身边,哭的两眼通红,他明明断了胳膊很疼,却还是跟她说一点都不疼。
他从没有那么想保护一个人,他懦弱的很,见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后退和破罐破摔,唯有面对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很想挡在她的前头。
可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见过她了。他偷偷去问父亲,父亲也只是应付他几句,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心动不心动,可沈成济就是知道自己心动了。
那个女孩的眼睛扎根在他脑袋里,他曾坐在窗边想,要是此生能再见她一面,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十年过去,那个女孩没有再出现在京城。她或许也已长得他认不出了,也可能已经嫁给了别人,而他也要被爹逼着娶亲了。
沈成济恼的摔了杯子,为什么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要听爹娘的话,连出个门都要跟爹娘汇报,他分明已经长大成人,爹娘却还要像管束三岁小孩一样的管束他。
但沈成济更恨自己,恨自己小时候没有勇气追上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没有勇气离家出走,天涯海角的去寻她,将她带回家来,只能顺从的当个好儿子,被逼无奈的娶窦家小姐。
沈成济去迎亲的时候,被老爹打出来的伤还没好全,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牵着红盖头里的新娘上轿,骑在挂了红花的大马上,跟着敲锣打鼓的喜乐回府。
他臀腿上的伤未好,这一路都如坐针毡,洇出来的血将里衣粘在臀腿上。沈成济撑著一幅不利落的腿脚拜完天地,又敬了一圈的酒,终于能回房间里去。
他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新房,坐在凳子上只觉得下半身疼的麻木,这场热闹的新婚盛宴,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的喜悦可言,他只觉得痛苦无比。
他抬眼看他御赐的新娘,听京中传闻,是个厉害的小姐,饱读诗书,聪灵敏慧。总归是他这个吊儿郎当的败家子配不上的人。
他心里不得劲,他不喜欢这种包办的婚姻,用一道圣旨拧着他拜堂。他轰走了所有人,没有喝交杯酒,也没挑她的盖头。
他甚至不道德的想着,这么做,或许窦家小姐就会提出和离,这就不是他抗旨不遵了……就算他这辈子都娶不到梦里那个女孩,也不想随便娶一个。强扭的瓜不甜。
他跟他的新娘子无言坐到了天快亮,女子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盖头,眼里带着埋怨的看着他。
他对上她的眼睛,身着嫁衣三分俏,都说她是京中最美的女子,果然名不虚传,穿着嫁衣的模样好看至极,可以说是艳丽无双。
沈成济有一点愣住了,她的眉眼竟然有一点像他印象中那个影子。
但很快沈成济就笃定窦华容不是他印象里的姑娘。
成亲的第二天,沈老侯爷看着窦华容入府,放心的闭了眼,撒手人寰,窦华容立刻接手沈家,将沈家的账目从头到尾的看了个遍,裁减了不必要的丫鬟下人,还严厉的惩治了几个偷盗家中金银器皿的家贼,在院子里大施家法,以儆效尤。
窦华容亲自操办沈老侯爷的身世,用她的嫁妆还了沈府的外债,并且走街串巷相中了几家门头铺子,用她还债剩下的嫁妆为本钱,做起生意。
俨然一幅沈府掌家主母的架势。这样雷厉风行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他记忆里那个哭哭啼啼,怕黑的小女孩呢。
沈成济心中清楚一点,她是沈府的恩人,是高攀不起的小姐,他得罪不起她。得罪不起,总躲得起吧。沈府的一切权力,他都可以不要,她愿意如何就如何,这还不行吗?
可他总不能躲著这个女人一辈子……这是他娶回家的媳妇啊,还给他生了儿子。要说起来,她会有安策,也是他蠢,那日喝多了酒,走错了房间,进了华容那里。
而那一日,她屋里的香,格外的让人意乱情迷,他一时……到底还是他的错。
沈成济看着捏雪球的窦华容,他跟她已成了亲,还有了一个安策这般可爱的孩子,他在执著于梦中的影子,还有什么意义。
沈成济突然蹲到窦华容旁边,抿了抿唇,略显紧张道:“华容……”
窦华容看了他一眼,沈成济突兀的解释道:“我这些年虽然不思进取,但我没做什么乱来的事,我只听曲儿,不玩倌儿,你信我。”
窦华容莫名其妙:“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华容,咱们……好好过日子吧。”沈成济忽然觉得他爹有句话,或许说得对,只要跟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不喜欢也会慢慢喜欢了。
沈成济犯了错似的低着头喃喃道:“我真的只跟你一人同过榻,你莫要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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