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日之后,云献的课便改在了下午。他天资非凡,沈难也不用寻常方法教他,留给他更多的时间自己思考。姜善也一同来,照看照看兰花,和沈难说说话。多数时候待在云献身边,看他读书写字。沈难有时候来了兴致会考较姜善。但是姜善往往不叫他满意,四书五经也就罢了,这些权谋之术他实在一窍不通。
沈难于是改教他一些别的。他学得很认真,凡是沈难交待的都认认真真的完成。相比之下,总是与沈难意见相左的云献便显得格外讨厌。
大约这就是聪明学生和笨学生的差别。
沈难身边的那个侍卫,除了最开始两天不在,之后的日子他几乎寸步不离沈难。看得出来,沈难对他很依赖,衣食住行都要沈楝来打理。一些犹豫不决的事情也要靠沈楝来决断。
姜善听沈难说起过,沈难是在离开京城那年遇见沈楝的,那时候他救了沈楝的命,沈楝为报恩留在沈难身边保护他,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让姜善奇怪的是,云献似乎对沈楝很感兴趣。有一回姜善回书房,正好看见云献再跟沈楝说话。当时云献表现的像一个温文有礼的小辈,姜善一眼就看出云献又在骗人。
后来云献对姜善说,他在东宫见过沈楝,沈楝是云献父亲的影卫。
日子波澜不惊,像水一样缓缓流淌,转眼就入了冬。第一场大雪下来的时候,沈难说他有别的事要做,授课先停一停,等开春了继续,叫云献和姜善时时温故知新。
因着到了十月,各处都忙起来了,外头上有些管事的要算了年账归家,府里头也要发放年例,丫鬟下人准备过冬的衣服被褥,还要备好各处主子们的年礼。各处的宴会也多了起来,出入都要好生打点。王溶与姜善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连饭都顾不上吃。
姜善还记挂着云献呢,总想得了空去看他。好容易挤出一点空,路上还碰见了人,差点没糊弄过去。此后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府里人多眼杂,须得事事小心才能不出岔子。
这一日姜善醒来,窗边白光凛凛,他疑心是什么东西,推开窗看去,只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墙瓦都是白的了。空中的雪花犹如吹棉扯絮一般,后廊的那株梅花乘着风雪盛开,满眼雪白中唯一的一树红,惹眼的不得了。
姜善看了一会儿,才觉得寒风刺骨,他忙关上窗户,换了棉袍当差去了。
雪珠子落了一天不停,因怕下雪摔了人,几位姑娘都被拘在王妃处喝茶赏雪,丫鬟小姐们聚在一块说笑,倒也热闹。
姜善走进来,王妃正在里间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们说话,姜善见状便没进去,在外间给几位姑娘行了礼。
五姑娘问道:“姜管家,你从哪里来?”
“才从花园过来。”
五姑娘又问道:“可有看见梅花,梅花开的好不好?”
“看见了,寒梅傲雪,开的很精神呢。”
五姑娘回头同其余两位姑娘道:“这样好的梅花,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三姑娘摇摇头,只不说话,六姑娘还小,一应事只听着两位姐姐的。姜善知道五姑娘坐不住,便劝道:“如今外头雪大,混跑起来倘若摔了呢?再者说,风大雪急,受了寒回头喝苦药汤的还不是姑娘自己?姑娘想看梅花,倒也不难,我叫人剪几枝子好的,拿白瓷瓶子装了送来。姑娘在屋里暖暖和和的赏,还能熏一熏屋子,不是两全其美么?”
五姑娘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她道:“那必得姜管家亲自折来,姜管家眼光好,挑的也都是好的。小厮们不知道什么好看,若是难看了,我不要的。”
姜善笑道:“必定叫姑娘满意。”
身后的三姑娘笑道:“也亏了咱们姜管家是个好性儿的,换了旁人,烦也烦死你了。”
五姑娘哼了一声,捧着手炉回到位子上坐下了。
姜善又对着几位姑娘行了礼,进里间去回话。
自王妃处出来姜善碰见了王溶,他这几日都不大高兴。姜善站住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成日里苦着一张脸,谁得罪了你不成?”
王溶低下头摸着手炉,只不说话。
姜善奇了,难得王溶也有这样的时候,他道:“咱们俩好歹这么多年,你有事情同我说说,我若能帮的总不会袖手旁观。”
王溶叹了一声,道:“最迟年下,陛下是必定要赐婚的了。”
“原是为了这件事。”姜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二公子再喜欢王溶,还能为了他抗旨不尊吗?何况之前荷包一事,姜善一直存在心里,想找机会再劝劝王溶。只是那荷包不知怎么不见了,连证据都没了,姜善更开不了口了。
姜善陪着王溶站了一会儿,王溶回过神,道:“罢了,想再多也没什么用,你去忙你的吧。这大雪天怪冷的。”
姜善与王溶道别,自去忙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