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开始的这半个多月,对于沈未明来说,总是充斥着消毒水味。有时乔银或者宋见秋也会推着她去下面花园里坐一坐,但她的状况一直不太稳定,这种放风总是浅尝辄止。
手术之后,她陆续出现了些并发症,还因此又进了一次手术室。
不过,以她的情况,这些并发症都属于正常范围。医生一直安慰她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按照她的医生的说法,再观察几天,等拆完线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只能看着窗外的风景,每天祈祷自己快点好起来。
这段时间里,她总是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就把来陪她的人赶走。她真觉得自己不需要陪,白天她的确不能自己买饭,实在需要帮忙带一带,但晚上能发生什么呢?
唯有赶走宋见秋的时候,她心底里其实很不舍得,但又因此表现出更多的坚决来。
“旁边有人的话我晚上睡不着的,真的,你不信问乔银。”
不管她多么想要待在宋见秋身边,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绝不能让那个人在这种地方过夜。她认为自己已经介入了太多宋见秋的生活,她带来的所有影响,如果可以的话,都是好的影响才行。
于是,到她出院的前一天,每个晚上——无论疼痛有多么难熬——都是她一个人度过。
还剩最后一天了,下午她刚拆了线,唯有扯到伤口的动作会带来些疼痛。一切都像那位医生说的一样,尽在控制之中。
宋见秋是晚饭时候来的,她们一起在病房里吃了饭,还一起看了新闻联播。其实并不只是这天如此,住院以来,看着新闻联播吃饭已经成为了她们的“固定项目”。两人大概都没有想到,这段关系会以这样的日子开始。
新闻联播结束之后是黄金八点档,电视剧这种东西,一旦在前面放起来,本不打算看的慢慢也开始看了。这一个多小时,堪称病房最和谐的一个多小时,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并且时不时讨论几句。
这种讨论里往往有沈未明,她和临床的祁大姐已经熟悉起来,到现在聊天越来越频繁。
原来宋见秋坐在她们两床中间,祁大姐和沈未明说话的时候就总是想带着她也聊两句,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默默搬到靠窗那边坐着了。
她早就练就了一身生活在人群中的本领,只要别人不硬拉着她说话,她就能完全视若无睹。看电视的时候就只看电视,任病房里在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她。
沈未明对她这一点很是了解,在她们刚认识的时候,沈未明就担心过宋见秋会觉得酒吧吵。后来才发现这人在哪里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她未曾窥见过,但她觉得,那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清净的地方了。
“莫,这个小子可不行,她爸准不满意他,”祁大姐讲出对剧情的见解,然后看了沈未明一眼,“是不,她爸还是想让她找陈家那个儿子,年少有为。”
“啊?哦,是是,是这呢。”
沈未明一下回神,她刚才只顾着看宋见秋了,并没有专注剧情。忽然被问到时竟是吓了一跳,有种被抓到没好好练琴的感觉。
祁大姐点点头转回去了,嘴里还自言自语说不满意那个“小子”。
沈未明有些心虚地抿抿嘴,视线又飘到宋见秋脸上,谁知这次宋见秋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没认真看?”宋见秋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到。
“诶?”
宋见秋眉眼弯弯,藏着些值得揣摩的笑意:“被考到了吧。”
沈未明这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宋见秋是听出来她那句回应中的慌张了。既然这样,猜到她没认真看电视的原因了吗?
想到这里,她登时红了脸。
“哪有……”
宋见秋依然笑着,沈未明干脆认下来,问到:“早就想问了,你怎么看电视也坐得这么端正?”
“我吗?”宋见秋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在此之前,她好像还真没注意到过这件事,“不然该怎么坐?”
沈未明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比起宋见秋那挺直的身板,她就像是一堆散骨头一般,懒散地坐在这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也不是我这样。”
“你那样容易落下病吧,坐着倒没什么,练琴的时候一直维持一个姿势,如果坐得不正,脊椎很容易变形。”
说完这一通,宋见秋心里一些早已消散的回忆慢慢拼凑起来。仔细想想,好像这些话并不是她说出来的,而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人说给过她,然后用戒尺还是什么,把她规范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