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当日。
褚卫一袭司宫台的服饰,他面如冠玉,双手合拢,脊背笔直如戒尺,身后跟着一干人,走起路来毫无声响。
虽然费了些功夫,但对于曲水流觞宴换个监视者这种事,皇帝向来是不在意具体明面上的执行人是谁。
反正地字号的暗卫肯定或藏在司宫台的太监里,或在阴影处拿着本子记录。
若是大臣与诰命夫人们在场肯定能发现。
但一般只是出来社交玩乐的少爷小姐们,注定是发现不了某位在流言中早已编篡得不成人样的奸宦也在场的。
不如说,褚公公不在这里才正常。
说来,自从那次与皇帝的密谈之后,褚卫几乎没有正面见过安阳公主。
“散开。”
褚卫侧过头,见身边的人迅速消失在背后,而后抬头。
只见坐在亭边,溪畔的少女手中捧着一杯茶,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身上的服制不至宫中那般正式,但相较于踏青而言还是隆重许多。
一般而言,坐在安阳身侧的必然是四公主,她乃高昭仪所出,性格随了其母怯懦不爱生事,这等活动也未曾出宫。
四公主不在,坐在她身侧的便成了荣临公府家的嫡次女方羡青,和明陵大长公主的女儿裴霁月,也就是舞源郡主。
舞源郡主年龄比安阳大,硬要算是算得上安阳一句表姐的。
但是明陵大长公主不管是和华阳公主还是安阳的关系都不太好。
她一面觉得华阳性格与当世宗妇不合,不知礼法,丢了皇室女眷的脸,在外痛斥她的言行举止,一面又和安阳的母后关系极差。
这件事是常嬷嬷和她说的。
作为元后身边的老人,向来在安阳面前表现得十分温吞、豁达的常嬷嬷都表现出了相当明显的厌烦。
这对于一个在宫中许久,荣辱不惊典范的老人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这反而引起了安阳的兴趣。
若只是常嬷嬷评说还不够,在褚卫接管了司宫台大权之后,她调取卷宗——尤其是非常过去的,甚至不需要皇帝的敕令。
一言以蔽之,安阳觉得明陵大长公主缺心眼。
这位目前幸存下来的唯一一位皇帝同龄亲属,曾对元后百般挑剔。
从阮家并非玉京世家、也不能给予皇室足够的助力,到元后的容貌不如明陵的闺中密友卢氏。
一个人要挑刺,理由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卢家。好消息是卢家还健在,坏消息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卢国公府了,而是宁止伯府。
连降两级,对过去如日中天的卢家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顺带一提,明陵大长公主对华阳有意见,对安阳自然也有。
某种意义上也不失为一种雨露均沾。
她单方面认定风评温和优雅、又才华出众的安阳汲汲营营,利欲熏心,且为人善于伪装,难以对付。
如果说之前的甘茹溪在安阳眼里是愚蠢的匪夷所思。
顶多让她好奇顺平伯府的人是管束不利,还是自顾自宅斗没通知到家主。
那明陵大长公主就是纯粹的——没救。
明陵大长公主的女儿能得一个郡主和封号已经是皇帝相当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