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来一个高门夫君,陆庸妍的嫁衣都没有开始绣,她庶母不管事,生母……荷生连忙回去设计了几个花样图纸,准备出去找绣娘做,陆家没有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做个嫁衣,不是三五日之功。
莲之每天待在书房造册,登记陆庸妍的私人用品,这年头,出嫁的姑娘,连个恭桶都要写在册子上。为君为候不易,为君候妇人也不易,一时之间,陆家彻底忙碌了起来。
不过陆府总算没有忙得乱了套,陆博士在金陵城经营多年,手里还是有点积蓄,票子、铺子、银子,他都有,熬夜写了个嫁女儿的单子,还逼着二房出门,“你去彻侯家里瞧一瞧,彻侯不在,家里老太君还在,你去拜访拜访也是应该的。这是嫁妆礼单,你也带过去,有什么短缺的,回来再说。”
无法,陆博士的二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前往孟府请教,正巧遇上林侍郎夫人也在,这两人倒能说到一起去,陆家写出来的嫁妆单子不薄,林夫人瞧了,暗暗点头,心说:这陆家也不算丢人,比照一般京官,也就这样了。但论多富贵,则还是远远谈不上。
张氏硬着头皮登了孟家的门,她不擅社交,在建康城里就不爱出门,只偶尔打个马吊,有几个牌搭子罢了,与旁人,都说不到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她不善言辞,可林侍郎的夫人是个人精,这会子热情得不得了,又是叫喝茶又是帮出主意,叫张氏这个笨人反而自在了不少。林夫人道:“你莫怕,咱们老太君是最和善的一个老寿星,她好着呢,你家小姐嫁过来,只有享福的,尽管放心。”
张氏过往接触的夫人都是和自家情况差不多的,穷不到街上去,也富不到天上去,可这孟家,真叫人看不透,回去都不知怎么说,她来一趟,也没了解到些什么实际的。这林夫人嘴里口吐莲花,全是场面话,真要打听彻侯人品性格的,没有门道。
“老太君来了,”林夫人道,张氏一慌,赶快站起来,险些将自己带的嫁妆单子都弄掉了。
孟家的老太君有点妙,她想昏聩的时候就昏聩,想清醒的时候就清醒,今日仿佛又是不大清醒的时候,半闭着眼睛,一直笑眯眯的,在上首坐着,也不说话,大部分都是林夫人在说,张氏安静地听。
叫陆家把嫁妆单子再添一添,也是林夫人私底下同张氏说的。
张氏确是听到心里面去了。
出来一趟,算是认了孟家的门,起码以后也知道亲家的大门朝哪处开。
这也是收获。
家里头,荷生一直叹气,“当日一定是她们坑了咱小姐,她们兴许是故意的?”
说的那些京城贵妇,尤其是魏氏。
莲之不赞同,“就她们还能煽动圣人?这赐婚可是圣人的旨意。”
一脸的我不信。
“不过也是,咱们家小门小户的,前厅到后堂没三十米远,和人家侯府隔着数座假山小桥和十丈高墙呢,是咱们小姐有福气。”
张氏去了一趟孟家侯府,荷生赶紧就去找阿香打探了,因为上回就是阿香陪着张氏出的门。
阿香见识了孟家百年侯府的风光,说自己深受震撼,荷生被转述一番之后,回来说她虽也未亲眼所见,但是同样被深深震撼了。
“对呀,不管怎么说,咱们小姐是明媒正娶,圣上赐婚,是侯夫人了。”
互相交流几句,一下子,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
陆庸妍托着下巴,没有说话,侯府夫君,凭何轮到她,为什么是她?如若孟家那般显赫富贵,那京城贵圈的若干小姐们呢,都不嫁?都等着她来?
事发异常,必然有妖。
正厅里,陆博士问二夫人张氏,“如何,孟家怎么说?”
“老太君仿佛就看了单子一眼,估计是没看清,随便一眼,就关起来了。”张氏回。
“那是怎么的,没看上眼?”陆博士很紧张,他也没和侯府当过亲家呀。
“应该不是的,林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再加点儿,给庸妍做足脸面,这样的话,庸妍嫁过去有底气不说,侯爷的面上也更好看一些。”二夫人没这觉悟,她这么足不出户的,能明白个啥?都是林侍郎的夫人逐字逐句教的罢了。
“行吧,再加一千六百两银票,都写在单子上。”这几乎是陆家目前能拿出来的过半资产了,陆博士脑子灵,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个彻侯当女婿,以后还何愁钱途。
孟君诚浑然不知,他终身大事已定,他奶奶做主,请了官媒帮他过了八字,下了聘礼,交换了婚书,就差最后找个人替他拜堂了。
“侯爷,府里来的信。”贴身丫鬟叫长酒,与锦书一样,都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因为孟君诚活得比较粗糙,所以老太君指了一个细致的丫头去照顾孙子。
“出什么事了?”孟君诚懒洋洋的,这边剿匪已经进入尾声,湘西三镇十八寨的首领他都去拜会过了,该降的降,死不悔改的就杀,这三座闹得最凶的镇子是荡平了,可湘西还号称十万大山呢,真杀干净土匪,也不现实。这些土匪不抢劫的时候还是农民,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很,一穷起来的时候,就开始打家劫舍,没有半分规矩可言。说到底,还是穷的缘故,此处是因穷而生匪患,杀不净的。
信是锦书代笔,但下头却有老太君的私章,长酒不敢拆信,却见侯爷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侯爷,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奶奶真是,老糊涂了!”
孟君诚一看信,锦书说了陆家的来历,陆博士从南直隶过来的,现任新的国子监祭酒,圣上下了旨,让侯爷和陆家小姐酌情择日完婚。孟君诚心说:一个祭酒家的女儿,怎么就是我,怎么会是我,奶奶莫不是一个人在京城,忽然犯糊涂,被那些阴险妇人们给算计了吧!
“父亲,父亲,咱们何日回京,我想太奶奶了!”——这位就是让京城贵圈避之不及的孟家庶长子孟启松,七八岁大的孩子了,整日专会撒娇卖痴,可笑侯爷还当个宝贝似的,要不是圣人不允许,侯爷早就给这个来不不明的野孩子请封世子了。
长酒眼眸一垂,这样大的男孩子,不走阳关正道,偏爱学做妇人算计,心机深沉,不是善类。偏又十分得侯爷重视,估计那孩子生母本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她退后一步,恭谨道:“侯爷可有什么话同老太君说,我去回信。”
“告诉奶奶,此事不成,让她别忙了,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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