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进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巍峨宫廷财富与权力光环之下,不为人知的丑陋一面:窑洞一般摇摇欲坠的房子,通风漏气采光良好的屋顶,以及狭小逼仄垃圾遍地的庭院,身后那道红墙绿瓦,光鲜亮丽的墙皮,轻而易举的将富贵与贫贱分割成了两部分,泾渭分明,永无交集。
虽说已经是被废弃的宫人住处,但看看这满目疮痍的景象我也能想象出我今晚睡觉的地方不会比这强到哪里去,这就是繁华之下劳碌者真实的缩影,看得我不禁感慨,原来自古以来,北漂都是这么的苦逼……
透过光线昏暗的窗户,我可以看到房间里一个蒙面身影手舞足蹈,状若癫狂,他两眼直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时而高举手臂在空中挥舞,时而躬身弯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嘴里还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不过看那遮脸白布下露出来的半张脸,正是谢尔东无疑。
我们跳进院子的动静不小,而且现在就站在院子中央,但谢尔东却对我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的忙活着,这种诡异的场景看得蒋莎莎心里毛,语音不安的问我:“他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作为跟谢尔东接触时间最长的人,我当然清楚这厮的习性,盯着看了几秒就看出了其中玄机,当即不屑说道:“不用理他,丫打扫卫生呢!每周三卫生大扫除的时候丫都是这种德性!”
当然,我并没有反驳蒋莎莎的判断,因为我觉得,一个正常人被关进牢房里,哪怕洁癖和强迫症再严重,这种时候也不该有心思干卫生扫除这样的奇葩事儿,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预言,明天太医来给丫复查的时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这疯子赶出宫去。
在谢尔东全神贯注做打扫的时候,你跟他说话是完全没用的,压根不屑搭理你,而且就我的经验而谈,最好也不要靠的太近,以免被他顺手拿抹布打扫一遍……所以我们就站在院子里,商量起后面的计划。
我先把怀里的瓷瓶拿出来,跟两人说了我的沦为间谍的遭遇以及偶然之间现的宫闱密斗的真相,没想到两人对视一眼,也各自拿出一个瓶子摆在我面前。
“这是怎么个意思?”看到这阵仗我吓了一跳。
“这是顺贵妃给自己准备的,”蒋莎莎解释:“今天太医请脉之后告诉她,胎儿已经足月,三五日之内就将临盆,等太医走后她就给了我这个,说要借生孩子的机会把压在她头上的德贵妃拉下水。”
我点点头,宫斗剧老套路了,为了自己的地位权势,这帮宫里的女人不仅对能姐妹下手,对自己下手,儿子女儿也同样不会放过,而且因为可怜兮兮的小娃娃更能引起他们皇帝老子的爱怜与愤怒,这帮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龙种们还经常被列为打击对手的最佳武器,从小到大不知被自己狠心的娘祸害多少次。
而且争宠和嫁祸他人的过程中,玩脱了真的把自己孩子弄死的也相当多,所以天家的孩子能长大颇为不易,这点从他们的生活和医疗条件胜民间百倍,儿童夭折率却与民间持平甚至高出一截这点上便可看出端倪,太医们医术再高下人们照顾的再好,也架不住亲妈与后妈们一起祸祸。
如果说蒋莎莎拿出个瓶子告诉我顺贵妃要给自己下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的话,李默也拿出个瓶子那就着实让人惊诧了,而且李默那磕磕巴巴连比带划的解释也明确说明,这瓶药是他那个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师父交给他的,让他悄悄下在明天皇帝赐给顺贵妃的安胎汤药中,而且是“跟以前同样的剂量”!
这师徒俩都是日日随侍圣驾的当红太监,尤其是李默那便宜师父更是十几岁就跟在康熙皇帝身边当小太监,跟皇帝一起风风雨雨几十年才熬到大内总管这个位置上的,能指使他给贵妃下药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皇帝本人。
我们这才现,我们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康熙皇帝对这个天降龙种的态度,诸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对这个大祥瑞固然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而他们的老子,也未必待见这个注定要得皇位的儿子。
这也难怪,越是强势的君主越是将手中的权力攥得紧,对一切有可能威胁自己皇位的潜在威胁都抱敌视态度,具体到康熙皇帝这儿,当年对自己皇后嫡出的太子百般宠爱寄予厚望,一旦太子成年开始分他的权柄立刻父子反目把太子废掉,废掉不算还要玩残,然后语重心长的教育其他儿子:“你们二哥那么优秀,当了太子都变成废物,可见当太子不是啥好事,所以你爹我为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决定从此以后不立太子!”,于是九龙夺嫡开始……
连自己定的接班人都横挑眉毛竖挑眼,不玩残了不罢休,可见在这位皇帝心里皇位是重于儿子的,现在这个来势汹汹的小东西还没出生,外面就有人开始准备庆祝新君登基了,老皇帝心里怎么可能不打鼓?
儿子,孙子自己有的是,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但若是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皇位,那这儿子就是再好也留不得,康熙今年才六十来岁,远远算不上垂垂老矣,虽说在皇帝这一行里已经算是少有的高寿但老爷子自己心里肯定就像那脍炙人口的歌曲中唱的那样“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至少也觉得自己再光热二三十年也没问题,可不想几年之后就迫于朝臣和民间的压力去当太上皇颐养天年,所以,他对自己儿子下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们三个只能相视苦笑,这人工智能想要复制如来佛祖的成神路,恐怕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出生就会惹来这么多的明枪暗箭,他这哪是自我考验啊,分明是在考验我们!要救这小子我们几个太监宫女可是要跟整个权贵阶层为敌啊!
“你们几个怎么才来?”我们说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听李默说了那么长时间,谢尔东也终于从“打扫zone”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看到了我们几个。
再看看他身后那破屋,不说焕然一新吧但洁净度绝对达到了五星级酒店卫生间的标准,也就是说屋里即便有个马桶也可以直接当饮水机用,我一直觉得谢尔东要是不当科学家去做家政清洁的话赚的绝对比现在多。
“你先别管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回事?”我问道:“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小太监从你这儿翻墙出去,他是来干嘛的?”
“那个叫夏义的啊?”谢尔东想了想,从自己收拾的杂物堆里拿出个瓷瓶:“他就说了一句话:‘你装疯卖傻也没用!收了我们粘杆处的银子,明天傍晚必须把这药下在神武门守军的茶水里!’”
粘杆处?雍老四一手组建的谍报组织?我无语望苍天,看来,这位硕果仅存的九条龙之一也坐不住了啊。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我们四个会这么倒霉,分属四个阵营而且全都是身负秘密的阴钩暗线?这是谁在玩我们吗?想玩的话把我们拉进斗兽场分个你死我活行不行?四合一的无间道我们玩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