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为他好,洛玉尘知道。
他脚下一顿,扭过头望向老人,那张素白的脸在阳光底下显得更加的净白,唇瓣勾起一点弧度,多了一丝不以为意:“老人家,是要赶我走吗?”
见洛玉尘这反映,老人叹息了一声:“本来你天生顽疾,这病你活不过二十岁,但是你如今二十有二,你辛辛苦苦了这么久破了束缚你的命格,如今,又何必去糟蹋自己的努力?”
老人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被洛玉尘清浅的声音所打断:“那么努力地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老人一愣。
对面,洛玉尘羽睫一颤,目光落在了老人身后的芭蕉树。
雨季过后,秋意甚浓,就连原本翠绿的芭蕉也渐渐黄了叶子,一串一串的果实珠帘般地垂着,在风中静静地摇曳。
看着,他的眼眸忽然一动,看向老人:“老人家,你曾经说,人生总要有所追求,没有追求的人生比碌碌无为更加可怕。花期和夜默城相互追求彼此相爱,甚至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这是他们的追求。赵哥为我而生,从小到大日夜守护也只是愿我能够活下去,这是他的追求。而你为守护那个东西而坚守了下来,外围的人为了你的这个东西不惜舍了生命来掠夺,这是你们的追求。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活下去的方向。而我……”他的声音一顿,嘴角的弧度清淡而淡泊,“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活下去,我这么努力地多活了两年,一辈子注定不能为他事而动荡起伏,这多活下去的两年其实个以往的二十年一样,只是为了活下去,却不知道活下去的理由。”
“老人家,我也想知道……这辈子,我能够用生命守护什么,我能够用心去追求什么……”
说话间,洛玉尘的眉宇清浅,日光落在他的眼睑上,透明地能看出他眼皮下的青色血管,就仿佛他这个人的生命一样,浅薄而脆弱。
他站在阳光底下,却仿佛雪一般被阳光融化,有那么一刻,像是触摸不到的模糊的影子。
听着他的话,老人身下的摇椅一顿,苍老的手指握住了手下的手柄,他耸动着唇角,目光略微复杂地望着他,也不知道是念及到了什么。
许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着洛玉尘挥了挥手,嫌弃地说了一句:“去吧去吧,老头子不经饿,你做饭快点。”
将老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洛玉尘轻轻地抿了抿唇,道了一句“好”,转身,脚下刚踏进厨房,就听到老人身后又来了一句:“记得让那些不相干的人离开,人太多,烦。”
洛玉尘脚下一顿,知道老人是在说什么,他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即没有再给任何反应便走了进去。
身后,老人看着他的背影,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一点沧桑,一点复杂,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日光晒得他身上的衣服都暖和起来,老人又是一声叹息,瞌上了眼睛,躺在了摇椅上,休憩。
厨房里,洛玉尘才一进去,目光一动。
一个素白的人影从角落里浮现,出现在他身后,冰冷而恭敬,“少爷。”
洛玉尘视若无睹,顺手拿过灶台上的篮筐。
见他的动作,人影一顿,片刻,又道:“少爷,老爷派我来传讯给你,让你短期之内回去。”
洛玉尘在朱子村发生的一切,洛家全部知道,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在发现洛玉尘迟迟没有回天山,洛家便立马派了人过来。
洛玉尘对于洛家意味着什么,只有洛家的人才懂。
洛家向来子嗣单薄,再加上这一代的子嗣不管是偏房还是正房,更是艰难。
而洛玉尘则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正统血脉,偏偏又天生顽疾,整个洛家更是紧张地不得了,生怕有什么万一他就没了。
而这次,洛玉尘下山,也是大族长压下了大多数的疑议得到的机会。
可是,没有想到,一向淡泊性子清浅的少爷竟然下山了就不愿意回去了。
洛影带着其他人连续在院子外围呆了好几天,得到的便是洛玉尘的冷落。
见洛玉尘没有回应,动作熟稔地做着作为洛家继承人不该做的下贱的事情,洛影咬着牙,夺过了洛玉尘手里的篮筐,忍不住又说道:“少爷,这山下的日子有什么好的?您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情!您还是回去吧,天山什么都好,而且人心也没有山下的人那么复杂狡诈,您怎么就不愿意回去?”
洛家的掌门人哪一个不是尊贵的天之骄子,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情,天知道,在洛影赶到朱子山看到自家少爷屈尊降贵地给别人倒茶做饭,那种心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洛家向来家训严谨,等级分明,而下人们对洛家的每一个主子是真的从心底里的恭和敬。
可是,洛玉尘在做什么?
在做他们这些下人们做的事情!
这让洛影是什么感受?恨不得让这些使得他们少爷做这些事情的人五马分尸才甘心。
洛影在内心里悲愤交加,嘴里却是忍着,生怕唐突了自家少爷。
而洛玉尘没有说话,只是抬眸毫无情绪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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