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作者:余壹
宋清然最近有些头疼。
本就家徒四壁的茅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只老鼠放肆做客。
兴许是前几天刚收了些学生的束修的缘故,不过束修礼也不多,才半袋大米和一条腊肉,这就被鼠贼惦记上了。
腊肉已经有了被啃咬的痕迹,米袋也破了个洞,宋清然夜中曾听到过几声“吱吱”鼠叫,也秉了烛四处找寻,却是一无所获。
几个夜里反复折腾,宋清然和老鼠的对决中次次落于下风,第二天眼底总是挂青,连在学堂授课时也会偶尔困倦,这让宋清然困扰不已。
腊肉犹可挂在梁上,但家里没米缸,破了的米袋可怎么办。
还是隔壁周大婶给他支了个招儿:“宋夫子,不若你聘个猫儿来,这老鼠不就很好解决了嘛。”
正巧说着这事,门外便传来了喧哗之音。
鸡鸣狗叫、孩童吵闹还有大人呵斥的声音,在宋清然推开门的一刹那,全都一股脑的涌入耳中。
在他面前,倒着一只比普通猫还要大一圈的小兽,像是野猫,耳朵略长,全身毛发深青似墨,在阳光照耀下,似乎还闪烁着一层曜石般的光泽。
只是,猫儿的头上不知被什么钝器砸开了一个大口,此刻涓涓流着鲜血,而它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似是没了气息。
“这是发生了何事?”宋清然问道,心底蕴了一丝怒气。
他望向周围,其中有个小孩迅速将手藏在背后,还往后退了几步,他认出来,是邻街李铁匠家的孩子。
“李仁,你来说。”宋清然点了刚才那孩童的姓名。
“夫子……”李仁的脸上带着些惶恐,“是,是这大猫有古怪,他一靠近我家大飙,就是我家养的狗,我家大飙就倒地不起,所以我才拿铁块……”
宋清然平日均是教授学生要常仁悯之心,不可虐杀动物,而李仁恰好在夫子门前打杀了一只小兽,这让他如何不惴惴不安。
“他胡说!明明是他今天又放大飙出来吓唬人,正巧碰上了这只大猫,大飙要咬死猫,猫跑开了,大飙才不知道为什么倒下了,李仁宝贝他那大飙宝贝得紧,心里记恨,便拿了家里的铁块边追边砸了这大猫……”说话的是另一个比李仁大不少的孩子,只是家贫,未能交得起束修,但宋清然偶尔会在学堂扉窗处扫到他一闪而逝的身影。
“就是那大猫有古怪,要不然我家大飙怎么会好好地倒下死了,呜呜呜,我的大飙。”李仁哇地一声哭起来,用手不停抹泪,手中的东西便掉在地上。
是一块如拳大的漆黑铁块,还沾着尚未干涸的鲜血。
莫说一只猫,就是人被这铁块砸中了脑袋,都要昏迷不醒甚至一命呜呼。
关于李仁家里的大飙宋清然也听说过,据说这狗性子凶蛮,平日只拴于家中,即使被放出来,也是李仁偷偷牵出来吓唬旁的孩童恶作剧。
宋清然曾为此训诫过李仁几回,但李仁均不以为意。李仁这孩子的性格正好也与他的名字相悖,易好勇斗狠,奈何学堂就是李铁匠家出资了部分建办的,李铁匠又对独子李仁溺爱有加,宋清然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时时提点,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档子事。
村民大多爱猫,家中也有不少养猫治鼠的,因为周围看热闹的人多数唏嘘不已。
至此,事情缘由已然清晰。
宋清然望着地上不知死活的猫儿,沉沉叹了口气:“李仁,你忘了平素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吗,若你就此诚心悔改,便写了检讨书与我,端正行为,若依旧我行我素,那我从此便不再是你的老师,你另觅良师吧。”
“夫子,这、这不可啊……”匆匆赶到的李铁匠听闻此言,连忙挽留。
宋清然俯身抱起地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的猫儿,转身离去:“李师傅,你知我是什么性子的人,我言既出,断没有更改的道理。”
木门在他身后轻轻掩上,却又多了说不明的沉重。
宋清然再次出门拿药时,在医馆听到了几句闲话。据说,平日对儿子宠爱有加的李铁匠回家就抄起了铁棍,李仁哭嚎地连隔壁邻居都不忍,而李婶子更是为了护子哭求不止。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宋清然拿了药便走了,也不得而知。
家中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生命在等他救治,他没什么时间听别人家的传闻。
“狸奴,切要坚持住。”宋清然疾疾赶着路,只盼路程短一些,再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