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枯箕来到牧云笙面前,低低说:“殿下,大势已成,你还是顺时而行的好。”
牧云笙心中一动,他眼中不见南枯箕,只默默念 :“大势已成……大势已成……原来天命是错的,一切都改变了……那么,盼兮也可以和我一起了……”
他一旦专注思索起来,又不觉早忘却周遭事情,自顾转身向殿外走去,于跪伏的百官众目睽睽中走过。南枯箕又气又怒,可大殿之上,却也不能发作。牧云笙走出殿门,看殿外那巨大广场上还跪伏着近千官员,黑压压一片,伏在自己脚下。他叹了一声,转头而去。
8
暗殿之中,长史南枯箕正与掌握京师兵权的龙骧将军虞心忌商议:“右金反部已尽得北陆,不日必将南下。当速召各郡守率军勤王。”
虞心忌摇头笑道:“各地兵马虽号称五十万,但军心不齐,少经战事,且各怀观望之心。以我之见,不如与右金密谈盟约,允其在北陆称王。右金为游牧之族,不能定居,纵然抢掠,不能占我疆土。倒是其他牧云氏割据皇族才是威胁。”
南枯箕道:“万万不可,北陆乃大端宗室发祥之地,一旦割与右金,千古骂名。”
虞心忌大笑道:“看来这骂名你是不肯让你外甥皇帝来担了,那么我自然再找另一个皇帝来担便是。”
南枯箕大惊,便要拔剑,早被虞心忌一剑砍翻。发出哨箭,四面兵士杀入府来,各骑军早按预先谋划冲入府内,捉拿皇后一党,再见数月之前天启血雨腥风。南枯一族千万算尽,终为尘泥。
虞心忌领军带剑上殿,太后南枯明仪抱着小合戈瑟瑟发抖蜷在龙座之上道:“将军,你当初举兵拥我母子入主金殿,今又率兵来驱,这是何故?”
虞心忌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最该坐在这金殿上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想坐此龙位之人,均该杀之。只不过今日轮到你们而已……”
他转过身去,一挥手,兵士们一拥而上,太后明仪与合戈抱头尖叫,被拉下龙椅,乱剑刺死。
血慢慢从白玉阶上淌了下来,待尸首被拖出殿去,虞心忌这才转过身来,面向空空的龙位。
“虞心忌是不忠之人么?”他对着龙椅问道,怆然跪倒,“太子!你英魂若在,请回殿上坐!”
他猛地连连重重叩首,头破血流,染红玉陛。但宝座无言,雕龙不啸。
9
牧云笙被软禁在自己曾经的寝殿中,浑然不知外面江山又要换了主人。他只是在等待去与盼兮相见的时间。《天启全景卷》,也只仍缺中心东华皇城,无法补上,只恨不得长出翅膀飞上天去,一览皇城全景。
这日正在宫中枯坐,面对白纸,胡乱涂抹,心中烦躁。忽听殿外人声,起身看时,殿门洞开,扑进来一群士兵,推了他便走,直来到太华殿上。那里殿内殿外竟又早聚了文武无数。
牧云笙被推到殿前,他心想着,这次又是哪位兄弟做了皇帝,又要向谁叩拜?
却忽然听常侍太德上前高声道:“恭贺六皇子殿下!先皇留有密诏,皇太子殿下若有变故,不能继位主政,则由六皇子牧云笙继承大统。现皇后一党已诛,请殿下即刻上座登基,江山万载,福泽永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殿外,近千文武官员一齐跪下。
牧云笙呆立在那里,望着跪倒在脚下的整个帝国。
原来一切并不曾改变,预言还是实现了,长皇子战死北陆,二皇子与关同亡,连五岁的十一弟也死了,所有可能在他前面登基的人都死了,拥护他们的人也全族诛灭,他脚下踏着无数人的血,只为了那个预言。一切都不能改变。
少年呆呆跌坐在龙座上,恍如木雕。
称帝大典草草地结束了,没有鼓乐,没有仪歌,三拜九叩之后,百官如鸟兽散去,一切似乎并无变化。大端朝的百姓们,要很久以后才会知道又换了皇帝,或者有些永远也不会知道,也并不关心。
10
第二日清晨,牧云笙正熟睡,忽听常侍太德来唤:“陛下该上早朝了。”
少年猛然惊起,想起昨天称帝的事情,突然觉得世事滑稽,不由放声大笑。
他头也不梳脸也不洗,穿件皱巴巴的锦袍,就要上殿。常侍太德忙一把拉住:“陛下,您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反正虞将军生气了,杀的只是小人的头。不过小人们全被杀光了,就再没人侍候着陛下了,陛下还是胡乱穿件龙袍做做样子吧。”
牧云笙一脚把他踹开,骂着:“呸,难道我这皇袍倒成了为你穿的了?我倒要看看我这皇帝当的是管用不管用,来人啊,把他拉出去给我砍了。”
常侍太德愣了愣,向周围看看。周围的侍官全是他的下属,也全愣在那儿,没一个动弹的。又看牧云笙眼中全无杀机。他心中有了数,跪下喊:“陛下开恩,小人知错了,陛下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把头叩得山响,却是一点不伤皮肉。这也是练出来的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