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沈皓行松开她的手,抬手抹去她因怒极而落下的泪,“不论为了谁,你首先得是自己……”
王婉容一把将他推开,由于力气过于猛烈,她一个晃神跌坐在地上,沈皓行想要去拉她,却又被她一把甩开。
“我自己?”王婉容嗤笑,“我早就死了,在沈无陵将我带来上京的时候,我便已经死了,我活着只为看沈家全族惨死!”
“包括我在内么?”沈皓行跪坐在她面前,低声问道。
王婉容倏然抬眼,方才还只是猜想,可这句话一出,她便知道,沈皓行什么都清楚了,他不是郁家的人,他正是她与沈无陵的孩子。
他是孽种,他本不该出生,可那时候的她什么也没了,她终日生活在惊吓中,只要一合眼,就看到郁家所有人不断地质问她,为何要遇见沈无陵,为何要沾惹上这样一个禽兽。
她太害怕了,她想要人来陪她,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有腹中这一个骨肉了。
她想让他陪陪着她,可是一想到这孩子是与沈无陵的,便又觉得内心无比羞愧,她怎么能将这样的孽种留下呢?
直到某一日,她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孩子生下,安安心心将他养大。
她只需要告诉他,他不是沈无陵的孩子,他是郁充的孩子,他必须背负着郁家所有人的命而活着。
这个念头在心中无限的滋长,最后吞噬了她心中的一切。
明明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每当怀中的小人冲她笑时,她好像瞬间忘记一切烦忧,她想要将他揽在怀中,想要护他一生周全,让他平安长大,可一旦想到沈无陵,想到午夜梦回时郁家的凄惨,她便无法宽恕自己,无法再面对怀中的孩子……
王婉容突然失声痛哭,她伏在地板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沈皓行没有上前扶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便一直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许久之后,王婉容哭声减弱,她缓缓撑起身,却是没有看他,只是声音沙哑着道:“你恨透我了吧?”
沈皓行道:“不恨。”
王婉容笑了笑,她知道沈皓行是在骗他,他怎么可能不恨她,她这样欺骗他不说,还总是那样心狠的责打他。
“无妨的,你有多恨我,我便有多恨沈无陵,应当说,我对他的仇恨还要强过百倍千倍……”
“不。”沈皓行道,“我从未恨过你,我只是……可怜你。”
王婉容怔然地抬起头,看向沈皓行,“你说什么,可怜我?”
沈皓行长出一口气,不紧不慢道:“你本受害者,需要愧疚的不该是你。”
王婉容冷笑,“你说得好轻巧啊,若我当年跟着一道死了,兴许还是一桩好事,可偏偏我独活于世……我曾想过一死了之,可若我死后遇见郁家的人,我又有什么脸面面对他们?”
他让她不要自责,这岂不是痴人说梦,若当初她没有遇见沈无陵,那么郁家上下又怎会遭遇这般祸事。
错的人是沈无陵,可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如何能坦然自若的活下去!
王婉容忽地想起沈皓行这句话有几分熟悉,她蹙眉默了片刻,终于是想起在何处听到过。
是那个女人,那个让沈皓行脱离她掌控的女人。
那日她就在这间屋中,在她斥责她对抢夺之人没有恨,对辜负之人没有愧时,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她说错的不是她,那些都不是她的意愿。
“哈哈哈……”王婉容忽然扬声大笑,眼角却还在不断落泪,在一阵疯狂的笑声之后,她抬手指着沈皓行,撕心裂肺地怒骂,“废物,你这个废物!你为了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竟将一切都要毁了,当初我生下你时就应该直接将你掐死,没用的孽种!你给我滚,给我滚!你怎么不去死,你早就该死了……”
沈皓行没再说话,他慢慢站起身,在满耳充斥着各种羞辱的话语中,转身离去。
马车在魏王府门前停下,赵采蘩带着张烨依旧跪在府门前。
沈皓行下车后淡淡朝她们瞥了一眼,抬腿要进去时,却见赵采蘩忽然起身朝他跑来,“王爷,我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娘吧,我就只见一眼,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