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朝曾见过一位少年将军,弯弓辞汉月,一身侠骨柔情,投进了北城的风雪。后来朝堂更迭,那少年便也做了政权倾覆下的枯骨。”
萧风灼想了想,捡着重点同路舟雪说了:“如今的东南一带是魔尊的地盘,人命死绝,但两百年前是南朝都城,陈郡谢氏统北府军,素有阵前舞闻名一时,后南朝皇室当政不仁,百姓怨声载道,终庭出手更迭朝堂,谢氏家族连同北府军也就跟着覆亡了。”
“只不过这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按时间来说,彼时林曦扬已经拜入百里长情门下,这些事应当与他无关才对,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萧风灼看着林曦扬身后的那群北府军死灵,他在想,不会南朝覆亡也是那些人修复不死印法的一环吧?若是如此,那就太过于可怕了。
“宿哥哥!”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萧风灼同路舟雪的交谈,二人循声看去,夜色的另一边走出来一个婷婷袅袅的女孩子,长裙飘摇,不染纤尘,她身边还跟着随从,不同于恶鬼的鬼气森森和终庭的故作端庄,她身边的人鲜活得多,也随性得多,很有种狂放不羁的感觉,跟萧风灼很像——妖族。
柯柔见萧风灼奄奄一息地趴在路舟雪背上,脸色苍白如纸,一瞬间,她猜到了戚南阔的打算。柯柔的脸也渐渐地白了,她知晓戚南阔为了追逐登天路不择手段,否则当年也不会设计剖了萧风灼的妖丹,她当年冷眼旁观了,所以她也没资格置评什么。
可她没想到戚南阔竟狼心狗肺至此,当年夺了萧风灼妖丹,叫他此生无缘大道,现在连最后的活路都不给他留,不死阵法因萧风灼的妖丹而得以重启,如今要修补残缺,自然是萧风灼自己的神魂最好。
可这是萧风灼啊,柯柔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她后悔当年的装聋作哑了,九方阵的杀机已经种在了他身体里,萧风灼必死,柯柔即便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你认得她?”路舟雪见过柯柔,先前同萧烬北逃时,她拦过自己的路。
萧风灼其实已经不大有力气了,他本就寿数将至,又有九方杀阵掠夺生机,他现在其实已是离死不远了,但他还是尽量回答着路舟雪的问题,不知为何,他不太想告诉他,因为路舟雪一定会为了替他续命,疯了一样地输送灵力,然后肚子里的断肠蛊又会生长,路舟雪又会难受,萧风灼不想这样。
所以萧风灼哪怕累得不行,却还是像往常一样尽量语气轻松地道:“那是柯柔,我养的另一个小白眼狼,不过除了当年那件事,还是挺乖的。”快要死了,他也懒得再记仇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柯柔是能听见的,他这么说也算是给她一个解脱了,免得她还要愧疚。
柯柔何尝不知他的打算,她眼眶顿时红了,朝路舟雪疾走几步,后者朝她不客气地抬起刀,眼中满是戒备,柯柔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她只是看着他背上的萧风灼,难过道:“宿哥哥,你跟我回去吧。”
她想说,她会想尽办法解掉九方阵的杀机,保住萧风灼的命,但后者无言地看她一眼,在路舟雪看不到的地方极细微地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没有办法的,我也不需要。
柯柔彻底绝望了,她泪眼蒙蒙地看着疲惫至极的萧风灼,他何曾这样虚弱无力过?柯柔想着,哀恸又不甘地问道:“宿哥哥,您彻底厌弃阿柔了吗?”连一点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分明是你们将他逼到绝境,为何现在又有脸面质问他不通情面?”不用萧风灼自己开口,路舟雪先一步呛声道,他来人间之后就没了什么修养,脾气越来越暴躁,现在听见柯柔的屁话,当即就开口道。
“棉棉,好凶呐。”萧风灼眯着眼睛趴在路舟雪背上,听见他义愤填膺地给自己打抱不平,很高兴,心里暖融融的,萧风灼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在路舟雪肩膀上蹭了蹭,这才看向柯柔,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自然都是为神骨而来,你说是吧,明镜老头儿?”一道轻狂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头顶上方传来沉重的威压,只见扩大的裂隙里出现一个张扬邪肆的男人,小半个胸膛袒露,黑色的云纹纵横到脖颈,他身边跟着黑压压一众随从,光是瞧着便让人感觉声势浩大。
说着他话音落,一个白胡子老头也跟着现身,正是明镜尊者,他身边还跟着个高颧骨、面相刻薄,作巫师打扮的女人。
“魔尊,邢渊?”公孙无音看着一身黑衣,容貌邪肆的男人,又偏头瞧了瞧明镜尊者和他身边的女人,不禁笑起来,“明镜尊者和巫咸神女也来了,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联盟啊。”
终庭、巫咸族、魔尊三方联手,至于妖族和鬼府,不过都是为了修复阵法所需祭品才假意联合的幌子。
“妖族,戚南阔还是太嫩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邢渊一本正经地评价道,“至于鬼王,若非他知道些太古秘法,如何排得上号。”
邢渊表里如一的狂妄,三言两语点评完妖王和鬼王,这才看向被他们团团围住的三人,他先一眼看见了趴在路舟雪背上的萧风灼,挑眉道:“萧统领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自没了妖丹就再无寸进,修为不增反退,如今怕是寿数将至。”魔尊的手下说道。
“身为妖族统领,没了妖丹就活成这样,妖族未来堪忧啊。”邢渊“啧啧”摇头,目光又落到公孙无音身上,“你这兔爷儿就是鬼王那个劳什子恶鬼之首?皮相生得不错,不像是打架的,倒像是暖床的。”
“可曾伺候过你家主子?不妨改投本尊门下吧,定叫你夜夜笙歌,日日下不得床榻,何须如此抛头露面的出来做事?”邢渊看不上公孙无音,他何等狂妄自负,做此说法也不过是为了折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