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秉一专注研究着那本书,没注意顾暝的动作,然后又换了另一本。
《史晨碑》拓本和《说文解字》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不同两处。
她的眼神扫过这两类书籍。
《乙瑛碑》153年,《史晨碑》169年,《曹全碑》185年。
《说文解字》东汉,《说文解字注》清代,《说文通训定声》清代。
她不知道这些书原本的排序是怎样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书都严格按照朝代与时间先后来排列,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良久,她开口:“不是恶作剧。连这么隐蔽的错处都不放过,这个嫌犯,也许是一个刻板的强迫症患者。”
顾暝很就快理解卢秉一的意思:“你是说,嫌犯在偷画的时候,顺便把放乱的书理了一下?”听起来很可笑,但仔细想想倒也不无可能。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说靳怀烟没有嫌疑?”
“直觉。”卢秉一笑了笑,又很快收敛,“不过,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那好,你去找靳怀烟。还剩一个黄笠冬,我去找他。”顾暝分配完任务便行动起来。
校博物馆本来就安静,不知为何,再次回到办公区,卢秉一觉得整个空间变得更安静了。她找到靳怀烟的时候,靳怀烟正收拾完东西准备出发。
“你要去哪儿?”
“去市博物馆开例会啊,馆长他们都走了。”靳怀烟说着,抹了把汗,“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时间有限,卢秉一直入主题:“是谁让你抄《说文》目录的?”
“黄主任啊。”靳怀烟放下单肩包,解释道:“我们馆每月都有个主题,这个月正好和文字有关。不仅有《说文》目录,我们还准备了许多小篆的汉字卡片,要分发出去。不过看这人流量,应该送不出多少。”
说到最后,靳怀烟还不忘自嘲一番。
“黄主任?黄笠冬?”卢秉一的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些不安,她抓住靳怀烟的手臂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人挺好的。”靳怀烟简略道,“就是有时太严格了。”她说着,吐了吐舌头。
雷亦清不忿地走下楼,本想去寻找论文灵感,谁知楼上那帮家伙看恐怖片看得正兴起,二话没说,把他轰了出来。
他一步步走下楼,也不知怎么回事,胃里翻滚着,有些难受。
他站定,缓了缓,心想可能是饿的,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他不想这么快回实验室,便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徘徊起来。这一幕正巧被赶去上课的贺风帆看到。他叫住雷亦清,回办公室把资料盒拿出来,吩咐他把这东西送走。
雷亦清老大不情愿,直到听到目的地,终于来了兴趣。
“可我从没去过那里,不认识路啊。”
“没关系。”贺风帆画了张简易路线图给他。
雷亦清捧着资料盒,把地图揣进兜里,想到自己的论文有了曙光,不禁感叹天无绝人之路。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曙光,而是一个即将应验的咒。
黄笠冬带周凛参观了一下工作区,连每个区域的用途都作了详尽介绍,似乎并不急着去开会。
“这里就是我们的‘车间’。”他们走进最尾端的修复室,说话声被墙体掩盖了不少。而卢秉一正是凭借那渐趋微弱的声响找到了他们。
“为什么要叫车间?”
卢秉一走过来,盯着黄笠冬。见了靳怀烟之后,她就有种预感,整件事和黄笠冬脱不了干系。
“你看修复室的环境,管它叫‘车间’多形象。”黄笠冬指指工作台上堆起的工具笑着说。
卢秉一可笑不出来,她走向顾暝,和他并肩站着。顾暝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抿紧嘴唇,陡然产生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黄笠冬伸手拿起一支毛笔,想将它放好,无意中瞥见搁在一边的小篆卡片。突然,他粗暴地扔下笔,从一列列按偏旁排好的卡片中抽出一张,塞进另外一列。
气氛一下子跌到冰点。
卢秉一深吸一口气,捅破了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