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转向何月竹,向前扒住他的衣袖,“你别怪阿衍,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何月竹温笑道:“我不怪他。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怪他。”
有了他这句承诺,司马媛终于点头,飘到地道转角,扒下了墙上一块松动的砖。
抽出砖块,里面竟有一道空心的夹层。
何月竹一惊,立即从中摸出一枚邮筒,再撬开筒盖,只见里面装着一张卷起的白纸。
何月竹打开卷纸,上下扫过,越看,越是痛心,“金人军印,司马家的族章。。。。。。是真的。。。”
字据不仅写只要榆宁军民全心投诚,金兵便只借道入关;还写道:若是司马诚能交出成澈的活口,完颜於昭便承诺未来将司马氏封官进爵,整个漠北都由他们管辖。
——说什么全心全意为榆宁生计,到底还是图这一己私利!
司马媛看着表哥终于拿到了足以证明他清白的关键证据,忽然抬起双手,指尖泛着细细金光,“我这是。。。?”
何月竹隔空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执念已了,是时候转世重生了。”
“原来。。。这些年我无法安心转世重生,是害怕这张字据付之一炬,或是落入他人手中。”
是啊,有阿媛的结界保护,这张字据多年来竟完好无损。何月竹努力平复情绪,“阿媛,谢谢你。”
“如今世人皆恨我开关降敌,只有这一纸字据,能证明我的清白。”
“如果没有你替我守着。。。怕是这张薄纸也早已腐朽。”
逐渐四溢的金光中,女鬼含泪看着他,“表哥。。。你为了榆宁拼尽所有,却无辜受了那么多误会。”
何月竹正色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自己做了什么,又在做什么。”
司马媛眼中泛光,异常坚定,“表哥,今生今世我对你不住,来世,我一定服侍左右来弥补。”
何月竹连忙摇头,“阿媛,你知道我生生世世,都只想爱,也只会爱一个人。。。”
“我知道。。。!放心吧,下辈子我绝不会介入你与道长之间。可不论是什么方式,我一定会求阎王爷让我们重新遇见!”
何月竹苦笑道:“可你看我现在满身煞气,转世注定多灾多难。阿媛,你若是在我身边,不论家人还是友人,都只会被我牵连。”
司马媛语气更加坚定,“无妨。澈表哥你的煞气也好,你的噩运也罢,都有我为你分摊!澈表哥任何喜欢的、心悦的,也都有我可以分享!”
不论是开心的、悲伤的还是烦恼的、气愤的。。。只要有她在,快乐的将更快乐,悲伤的将被稀释消化吞入腹中。
何月竹一怔,猛然反应过来,失声惊呼:“。。。姐?!”
司马媛还不知未来会以怎样的方式与成澈重逢,只是抱着相遇的期待,温温笑着,魂魄消失在光点中。
何月竹顿时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捂住嘴,语塞半晌,“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是啊,他的命格注定生生世世孤苦伶仃,怎么会在身为“何月竹”时,有一个从小支撑他陪伴他,以一己之力将他拉扯到成年的,姐姐。。。
原来命运,注定让他们重新相遇。
结界散去,何月竹重新站在了花柳巷里,手里有那张字据,腰上挂着一支竹节形状的玉邮筒。
“这是。。。阿媛的魂器。”
何月竹将字据卷起藏进邮筒。阿媛的执念是为他守护字据,想必魂器是这张薄纸最好的安身之处。
藏纸的手却颤抖不止:没想到他分明是为了改变命运而回到榆宁,竟会机缘巧合,促成了司马媛转世成为何月柏。
何月竹摇摇头,先不想这些了,既然拿到了字据,事不宜迟,立即与榆宁的魂魄说清楚。为此,离开花柳巷时,他顺道提了半斤桃予云。
待他返回有所客栈,夜已阑珊,客栈大门半阖,大堂中空无一人,基本是打烊了。
何月竹迫不及待冲上五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他一定在这里等他。
果然房门未锁,里面已有一人。
无端跨坐在窗台,身影孑孓而落寞,偏头眺望远方的颂云泊,“阿澈。你看颂云泊与当年,是否别无二致。”
何月竹轻轻点头,“嗯。”
无端转过脸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重落在何月竹身上,“只是我变了。”
何月竹走进门去,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无端是变了,从身到心,都不复从前。而何月竹现在的所有努力,正是为了让无端不再沉沦之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