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祂之下,才是众生。
那是万物的终点,也是万物的起源。
无人言语。目睹这一宏伟不可思议的过程,那种震撼和恐惧足以湮灭灵魂。
长久的寂静中,旧银色本源继续缓缓落向迷雾之都。如同天幕沉沦向陆地。
那些力量一部分停留在最高的状态,另一部分则向低处演变。
力量层层降格,融入迷雾之都。
所有空洞它都可以填补,一切裂隙和残缺都在它行经之后完美无缺。它比其他所有力量都要强大、稳固,如臂使指。
曾经只能毁灭的、暴戾的力量,在意志的支配下,居然真的、温驯地参与到这场声势浩大的复活当中。
迷雾之都的城池和山川飞快成型。
“想起来了吗?”
克拉罗斯说,“老板手腕上那棵箴言藤蔓的叶子,可以给我们所有人补充本源。”
墨菲默然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就想过,这似乎不是祂的能力。现在想来,那棵藤蔓,果然真是用那个人的血喂养的。
整个过程郁飞尘都感受到了。
他的意识散做千万个碎片融入圣山下的世界。每一个他睁开眼睛,都看见迷雾的一个角落,他与迷雾就这样丝缕相连。
无数道视线和触感重叠起来,就是他视野中的景象。
郁飞尘有些晕眩。
微凉的手抚上额头,带来些许清醒,是安菲伸手主动抱住了他。
安菲轻轻吻他的面颊,如神明垂怜忠诚的信徒。
郁飞尘也感受到了一些目光。所有人都在看着祭坛中央的他们。这里,那里,甚至从那个被萨瑟撕开的永夜裂缝外。
他们看着安菲遍身鲜血地倒在他怀中,还看着安菲像这样吻他。
……他已经不大能分清现实和虚幻的世界。
他感到浩瀚的意志将自己托起,引导着每一个部分,演绎着万物生成的历程。
像是曾经,安菲带着他走过兰登沃伦的每一座神殿,教他那些关于世界组成的知识。
那时候,祂也是这样温柔地看着他。
握住安菲的手腕,郁飞尘将自己的意识渐渐抽出来,回到安菲身上。
源源不断的力量都向这位神明献上忠诚——永昼诸神的、外神的、最后是郁飞尘的。有了这样浩瀚强大的力量作为源泉,祂的状况似乎终于好了一些。
但迷雾之都因此也变得加强大,那些力量最终都流进了它的城池中。得到的越多,它在安菲身上攫取得越贪婪。
于是那些鲜血中生出的灰黑锁链更多了,它们介于虚实之间,有的扎根在祭坛上,有的从天幕垂下,带着细密棘刺的末端深深扎入安菲身体的每一道伤口中,将他死死束缚在祭坛最中央。
安菲低下头,带血的长发从他颈侧滑落。
在安菲背后,是他意志的虚影。自始至终,在祭坛上,安菲的意志都不完全是他自己的。
郁飞尘能清晰地看见那虚影一半是原本的暗金,另一半则是代表迷雾之都的不详的灰黑。灰黑色一直在向金色的部分侵蚀,而那金色的意志并不加以丝毫抵抗。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永昼的神明垂下头颅,将自己献祭给了迷雾之都。
天幕越发沉重。
在这个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安菲身上的时候,只有他手腕上那棵翠绿的藤蔓还在倔强地向天空的方向支棱着身体。它汲取了安菲的鲜血,正在快速成长。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它周围聚集起来,颤颤巍巍笼罩住安菲的心脏,灰色意志的侵蚀奇迹般停顿了一秒。
下一刻,冰冷的目光从天空直下,它勉强聚起的那一小股力量刹那被碾为飞灰——这是比它高级太多的同类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