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提起拳头又往他身上打,却不好打心口,怕他吃痛撒了手,害她跌倒。
“无论男女,我只喜欢可靠的人。”絮儿说,这倒是真心话。
李辞依旧迈步走着,步子很稳,丝毫不见久病之人的虚弱。腰间香囊玉佩叮当碰着,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他步履的韵律。
絮儿听着那些声音,又兼躺在他怀里,被他的体温包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安全到她可以半真半假倾诉。
她叹息一口,苦笑道:“说来你不信,我记着上辈子的事呢。上辈子长到七岁时,我父亲在外有了相好。那外室怀着身孕,是个男胎,因而瞒着我母亲早早拜见过我祖父祖母。趁我母亲病着,外室领着她家里人上我家与母亲打擂台。我母亲气绝,生死要与父亲和离。”
“后来呢?他们和离你怎么办?”李辞问,眼睛微眯看向前路。似乎想起了什么,大约是他的父母。
絮儿有一瞬发懵,他不应该追问她怎么记得上辈子的事么?显然这件事更可疑呀。
也是,李辞原本就怪。怪人脑袋里的纹路大约与常人不同。
“后来那外室果真诞下男婴,祖父祖母欢欢喜喜的,又是张罗办满月宴,又是亲自伺候月子。父亲自然就与母亲和离了。自那以后我与母亲相依为命。”
李辞调转眼睛看她,“你母亲真是刚强。寻常妇人遇见这样的事大多忍着,也有替男人娶外室回家做姨太太的。她放着正头太太的日子不过,和离出门,那外室登堂入室反做了正妻。你母亲敢于抛撒一切,傲骨难得。”
絮儿很少听他一次说这么多话,知道他是在安慰人。也感慨古人是无法理解现代婚姻制度的,尤其是占着一堆好处的古代男人。
她抬眼看李辞,笑道:“我想上辈子的母亲并不是真的讨厌男人,她讨厌的无非是婚姻里的男人。对我走入婚姻这件事,她不大看好,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但对我绝不走入婚姻这件事,又不允许。唯恐她死后我老来孤苦,无人照料。”
李辞往怀里凝神看她。那双黝黑的眼眸被月色点亮,粼粼熠动光辉。
“依你看,我能否算得上可靠?”他问,语气格外端正。
絮儿全然没想过他会这样说。沉默片刻,却是笑了。
这男人养着外室,堂而皇之地让她安排送礼,日后大有娶进府来做小的意思。
好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居然敢学人家深情告白,真不要脸。
絮儿转了脸色,“可不可靠我说了不算。得你养的那位小娘子说了才算。人家委身于你,没名没分的。总要寻个牢靠的法子,长远与你厮守。”
李辞以为她是吃醋。细看她那双虽被污水沾湿,却亮莹莹的眼睛,知道并没有。絮儿只是单纯在嘲讽他罢了。
他简直是有冤难申,咬着牙,用力向上掂了掂絮儿。又怕真有闪失,忙再次搂紧。
絮儿被抖得一笑,“若让人家知道,你不惜弄脏衣裳抱我,救我。打十个璎珞都哄不好。”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李辞停下脚步,含冤带恨地看她一眼,“这样说,你盼着我接她进府。”
自然是盼的。外室娘子来了,趁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刻,李辞必定放松警惕,她更好逃。
絮儿想了想,转个委屈巴巴的声调,“哎呀,少不得这齐王妃的位置让给她。我出去住,不好碍你们的眼。”
她肚子里那点坏水,李辞一早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她仍然想逃,他一颗心难免下坠。
正打算告诉她并没有外室娘子,不过是玩笑,却听一阵纷乱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