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想决绝地走出去的,他甚至迈出了一步。可是齐修远叫了一声萧厉,用那种他根本无法抵抗的语气,委屈又深情,好像一下子叫到他心里去。
萧厉无法控制自己地站在原地,听到齐修远困惑而难过地说萧厉我现在好乱,萧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厉你回过头来看我啊。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回转身去看着齐修远,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冷静而低缓地说:“知道乱就别问那么多,孙泽宇想了办法调虎离山,你该做的就是趁机乖乖回去,你有他的把柄,用得好可以一直平安无事,何苦莫名其妙地蹚浑水?”
“我已经蹚进来了,我自愿蹚进来的。”齐修远低语两句,眼神直对上他的视线,声调变得稍高一些,“你已经在水里了,我为什么要站在岸上?就连今天我也是自愿被他们绑架的,医院里那么多人,孙泽宇还派了人保护我,如果我不想来,我有的是办法不来。”
萧厉大为震惊地看着他,继而眉头紧紧皱起来,发火道:“你怎么想的?!”
伸手抓在齐修远的轮椅椅背横杆上,就要把他推出去。
“不说清楚我不会走,走了我也会再来的。”齐修远没有打石膏的左手紧紧拉着阳台门把手,姿态狼狈,但是声音坚定,“就算他们把我打昏抬回去,我也会再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到你身边,我曾经这么做过,我用骨折的腿这么做过……你最好相信我。”
“别发疯了。”萧厉停了手,烦躁地说,“你想见我你见到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非要留下来做什么?给我添乱吗?”
齐修远看了他一会儿。
“给你利用啊。”他轻声说,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萧厉,眼睛像深潭一样。
萧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现出迷惘的样子,很快他神色一变,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震惊、怒气、感动、焦灼甚至窘迫和尴尬,这些复杂的情绪迅速在他眼睛里变幻聚散,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就像雕像一般,保持着一手搭在齐修远身后的椅背上,一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姿势,怔在齐修远面前,直到齐修远伸手抚到他脸上都没有动作。
“我想保护你,我想对你有用。萧厉,利用我吧,我掌握着孙泽宇的把柄,我自问是个有分量的筹码。”他的手指在萧厉脸上温柔地摩挲,然后慢慢下移,停在萧厉胸口,在那些绷带上轻轻触着,眼神黯了一下,“我不是萧杨,我不能理所当然接受你的保护然后什么都不问,就任凭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危险的事情,任凭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伤……”
萧厉闭了眼睛,胸膛急剧起伏。像是要隐藏自己的表情,他凑过来和齐修远面颊相贴,齐修远的眼前是他衬衫的肩线。
他微低头,把吻印在萧厉的衬衫上,触着他的体温,听着他在耳边的呼吸声,真心觉得可以为了这个人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
“别赶我走,萧厉。”他把嘴唇贴到萧厉耳边,声音低切,“我知道你上次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了,孙泽宇既然利用你做事,根本不会妥协让我带你走。他只是用我试探你,是不是?他想看看我对你多重要是不是?所以你不肯跟我走,你想让我知难而退,想让我乖乖回到孙泽宇身边,这样我至少能自保,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什么都不肯说,以为我就猜不到吗?”
萧厉的呼吸停了一拍,他没有说话,但齐修远觉出他跟自己贴得更紧,他温柔地吻着萧厉的耳朵,柔声道:“我不能总是听你的,你让我等,让我不要等,都不是我要的。我不愿意只是等着,我只想和你一起,哪怕做你的棋子、筹码、工具,萧厉,萧厉,你愿意不愿意?”
萧厉开始颤抖,齐修远听到耳边的呼吸声紊乱起来。然后他被推开,萧厉后退两步,眼睛一直盯着他,眼神狂乱而热切。
那样的眼神,就像是想要伤害他同时又怜惜他,像是要拥抱他同时又推拒他,像是渴求他同时又惧怕他,像是要毁灭他同时又要和他一起毁灭。
早就知道了,齐修远心神摇荡,几乎不能自已,早就知道了,萧厉这样的男人,真正爱上什么人的时候,一定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欺骗警察、从他们手里抢警用对讲机、反锁自己挟制他们算得了什么呢?跟仇恨的人做无耻的交易,用自己最看不起的手段对付别人算得了什么呢?一路追着他的背影蹚进浑水里,弄了一身一脸的污泥和血迹算什么呢?这个人现在是他的了,活着、呼吸着、看着他、爱着他,这个人是他的了。
那些代价全是值得的。
齐修远和萧厉目光纠缠在一起,只是这样看着,身体就觉得暖洋洋的,轻飘飘的,手臂上肋骨上腿上的伤全都痊愈了一样,只想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融到血肉里。
然后萧厉转开目光,像是自嘲一样笑了一下,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低语道:“我一定疯了。”
他不再看齐修远,转身向门外走去,齐修远向他的方向行进了几步,听到他在门外说:
“手机拿来我用。”
有人回答了他一句什么,他声调坚决地说:“别废话,拿来。”
那人到底把手机给了他,齐修远又操纵轮椅向前走,看到萧厉挺拔的身形。
“孙厅长。”他说,“我要提前行动。”
他旁边的中年警察露出紧张地神色看着他,但是萧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静而强硬。
“我知道很仓促。……对,我已经拿定主意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他安静了片刻,回答电话对面的问题,“没有什么原因,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