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最里头的城隍殿前,庙内正殿名为大威灵祠,供奉京都城隍庙神,再往后的寝祠大殿有抱厦三间,其中一间,就是供奉刽子手的各类屠刀。
城隍爷殿上挂有“纲纪严明”“护国庇民”“发扬正气”三重大匾。
两边则是“善行到此心无愧,恶过吾门胆自寒”的楹联。
皆皇上御书,是太上皇陈符生的笔墨。
父子俩步入殿中,城隍庙外头热闹,里头却是不见人迹,连香烛味都淡薄得很,想来这位歆享香烟和牲祭的城隍金身,应该是吃了一段时间的清灰冷灶了。
人急烧香,狗急跳墙。既见城隍,为何不拜?
何三水就要拉着何肆行礼。
何肆遂了他的心意。
我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什么?
毕竟昨天还在蝙蝠寺拜药师佛呢,今天就来城隍庙拜城隍爷了。
他好像一个什么都信,本身却又什么都不信,或者谁灵信谁的小人,首鼠两端,摇摆不定。
不过昨个暂时击退天老爷之后,药师佛倒是真显灵了一下,叫自己看到了东方净琉璃世界,还帮自己彻底化解了恶堕阿鼻地狱的业报。
而这城隍爷,可不是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的存在啊,他老人家没这么大的慈悲舍喜之心,主张赏善罚恶,宽猛协中。
所以有“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扶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妨。”的说法。
巧了自己身怀天魔外道,昨天还吃了不少血食,现在身上还揣着一大颗呢。
这霸道真解贪恋的血食,和寺庙牲祭的血食可不能混为一谈。
若城隍爷真在天有灵,大概也会判定自己是个存心邪僻之人吧,或许还会大显神通,摧折恶类呢……
如此自娱自乐的想法,或许有些大逆不道,却也显出何肆几分自知之明。
不过话虽如此,何肆礼数依旧充足,跟着父亲上香叩拜,却是什么也不求。
不仅何肆自己不求,甚至忽然福至心灵,传音入秘道:“爹,您可千万别求什么保佑小四平平安安逃过一劫的话,这因果可太大了,只怕香火愿力都淬上毒了,城隍爷闹了肚子,咱吃罪不起。”
何三水听闻儿子的危言,面色一变,不知是不是何肆说晚了,还是从步入这城隍庙起,何三水就心有所念。
忽然何肆那早就化血的尸犬魄发出狂吠,何肆一把扯住何三水,向后掠去。
却是仍是晚了一步,城隍殿殿门无风合上。
何肆直接一刀挥出,就要破门,血色刀罡落在朱漆大门上,却好似以水洗水,又如泥牛入海。
何肆面色沉了几分,之前自遣的话,现在是要一语成谶了?
这哪是福至心灵啊,分明是祸来神昧!
果然,在侥幸逃过一劫之后,他只得了一夕安寝。
这是天老爷的手段?还是兰芝口中那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友?
知道无法轻易遁逃之后,何肆的面色却是不复沉重,反倒带上几分恣肆。
转头对着何三水轻声道:“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可别再说自己帮不上儿子什么了,这不机会就来了?”
高台之上危坐的城隍金身闪烁几番,一个身着兼具禽、兽补子的红袍男子脱胎而出。
城隍爷面容威严,眼神犀利,气势凌人,扫了一眼何三水父子,缓缓开口,声如洪钟大吕,带着几分浑浑噩噩,不容置喙地诘问道:“何肆,你可知罪!?”
何肆闻言,呵呵一笑,轻声道:“你搁这儿装你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