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
宜登高、祭祖、赏菊、插茱萸。
京城之外耕地稀少,讲究的人家要看龙脉、堪风水,墓地选址通常会选在山上,所以祭祖一般都要登高。
李舒阳起了个大早,还算轻车熟路地来到荒僻的城外老坟岗。
他本就没打算叫父母一起,可他那老实木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父亲忽然预料到了他此去所为,并且却是表示想要同去,虽然不出意料的被母亲马念真拦下了。
但好在母亲并没有阻拦自己,用她的话说,自己这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不由娘了。
李舒阳为新坟清理完杂草,将准备好的祭品摆放在碑前。
早在八月十六李舒阳就在师父公孙玉龙那边得到了何肆回京城的消息,便一刻不耽搁去了墩叙巷何家。
结果可以说见到了也可以说没见到,反正是被他揪住了一个改头换面的“朱水生”。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揪住’,毕竟当时的他关心则乱,难免激愤,故而有些拉扯。
劳什子的朱水生,你以为换了张面皮我就不认识你了?可你连腰上的环首长刀都没摘呢!
谁知自己只是一握住他的胳膊,就感觉像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旋即各种难言的苦痛遍及身心,他想松手,却是被那朱水生反手握住。
那朱水生眼神冷漠,没有半分情感。
李舒阳眼里渐渐看到不是朱水生,而是阿鼻地狱光景——灼焰覆天,烧铁为地,天上不断落下无数炽浆火雹,地面处处腾起猛火,其中无数狱卒以恐怖刑具追逐砍杀,以各种残忍方式施以伤害。
不用说其中情景,仅仅看到一个狱卒,世人定会怖惧得七窍流血而亡。
之后李舒阳眼前一黑就彻底晕厥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发现自己身处地下幽都的尊胜楼中。
李舒阳义愤填膺,不顾美人师父的劝阻,又是马不停蹄赶去何家,可行至一半,在路上,便看到了那所谓大逆罪人‘何肆’被推出菜市口斩首示众的一幕。
李舒阳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所谓的‘何肆’人头落地,正巧骨碌碌的人头滚到脚边。
身首分离的‘何肆’没有家人敛尸,二皮匠也无用武之地,李舒阳壮着胆子蹲下细看,就差拾起端详‘何肆’的人头。
李舒阳面色诡异,不可名状,有些许惶恐,但更多是愤怒,若非当时军兵实在是太多了,他险些没忍住就要将这张粗劣的面皮撕了。
这等易容手段,甚至都骗不过他这样不入流的伪五品,左右不过愚民而已。
难怪这天下要乱。
愚民可是都忘本,香火何曾到杜康?
此刻站在崭新的坟茔前,看着烛火闪烁,香烟袅袅,李舒阳眸色晦暗,想着这几日母亲的态度,吃得下,睡得着,李舒阳终究还是没有狠心将何花二字改为李椒月。
自己这样子做,姐姐会不高兴的吧?
李舒阳轻喃喃自语道:“姐,齐柔婶娘,我给你们买了德誉斋的饽饽,有栗粉糕、芡实糕、重阳糕,还有一壶菊花白,都是时令的,嗯……其实祭奠的规矩我不大懂,而且你俩也不像何叶那丫头一样贪嘴,但是眼瞅着日子到了,不来摆些祭品也说不过去,你们且吃好喝好,要是下头缺了什么就托梦告诉我,毕竟何肆他……你们也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