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扰心头的杀人犯死了,在治安局看来:不管杀了她的人是谁,都是解了他们的心头大患,也是改善了社会的秩序;而且这个杀了她的人还很配合地去死了。
这件事当然有蹊跷。
但是即使继续追查下去…那也是治安局的事了,过多干涉属于越权;他能感觉到阿哈迈德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对于不自量力的嘲笑。
楚斩雨一直绷紧的手臂肌肉忽地放松了下来;他随后嘱咐人把调查结果弄清楚,然后拿了一副墨镜就走出了治安局的大门。他抬头看了一眼徘徊在天上的人工施雪队,心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像小猫的爪子。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凌晨两点半,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神情木然地走进伦斯庄园。
重新变成乔治·伦斯模样的安东尼·布兰度接过女人文件夹里新洗出来的照片;照片是偷拍的视角,因此显得不太清晰,但是安东尼还是一眼认出了上面的男人。
照片里,似乎是远处有风袭来,他的外套后摆和额前碎发都高高地随风扬起,左手夹起墨镜框架,像是准备要往眼睛上带;黑发蓝眼,白皮肤在暖色系的夜灯下也泛着冷光,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在抓拍摄像头里,完美地捕捉到了那诡异的亮金色从深蓝眼眸中散去的那一瞬间,显得格外空灵,神秘不知其思绪。
夫人玛丽·伦斯在床上睡着了,现在的她换上了曾经的玛丽的那双手,连接面还弥漫着不自然的腐败灰青。
“楚,斩,雨。”
“长的和他母亲有七分像,但是身形又几乎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算了,瑕不掩瑜。”
“和人类相比,能明显看出他的不同。”安东尼用餐刀描摹着照片上男人的身形:“不过对人类来说,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罂粟花或者带刺的玫瑰一样致命又诱惑,他们永远也无法抗拒他的芬芳。”
看着面前依旧沉闷麻木的女仆,他的眼里很快掠过一丝失望:“果然,和原品比起来,你们和她再精良,也只是拙劣的仿制品;就像照着人捏出来的木偶。”
周边的几个女仆都木然地垂着头,因此也没有人看到安东尼好似捧起情人的脸颊一般,亲吻了一下另一张女人的照片。
“让我们是拭目以待吧,看看行走在人类中的非人之物,还能坚持行走多久。”他轻轻地说:“她的儿子,被人类的恶意击溃的那一天,我真是期待。”
他将照片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炉:照片的边缘瞬间焦曲发黑起来,上面的人像也扭曲不成形,像是骤然枯萎的花朵。
往日人来人往的培育中心此时已经是空荡无人,人都聚在旁边的餐厅里。一推门,便是热腾腾的暖流,混合着烤肉的香气、火炉的松木味,还有人群的笑声和交谈声,浑软地挨着来者。屋内和外面仿佛冰火两个世界。壁炉里燃烧的柴火噼啪作响,火星跃动,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如油画上一抹温馨的橘黄。
科研人员围坐在一张长桌旁,桌上摆满了难得丰盛的食物:金黄的烤鸡饱蘸了酱汁、红彤彤的烤肉缝隙里流淌出粉色的汁液、热而软的玉米面包,以及五颜六色的沙拉。琥珀色的酒杯中,咕嘟嘟泛着泡沫的啤酒,香醇静谧的红酒;人们如蝴蝶在花丛中般穿梭在香衣丽影间,杯盏碰撞的清脆响动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在空旷的大厅里,有一处地方小小地动了动:薇儿挪到实验台旁,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印出一个湿漉漉的圆印。
她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象。
远处的人造景观山坡被雪覆盖,显得更加雄伟而神秘。山脉的黧黑魁梧的轮廓如母亲般慈和,山顶的积雪在黑夜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树木的枝条凝满了雪珠,宛如披上了白色婚纱的新娘,风亲吻着她的树桠,微微晃动间,身姿更显娇俏。
忽然的,薇儿的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支起整个身子,挨到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来人。
楚斩雨的眼睫间还夹杂着小小雪片和冰晶,落下来的雪在帽檐上化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双肩的布料也沾满亮晶晶的细雪。
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只能看到薇儿的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对薇儿来说,想必也如此。
楚斩雨思琢片刻;玻璃上很快出现一个用手指描出的爱心。
薇儿的注意力被玻璃上忽然出现的爱心吸引走,她的鼻梁被玻璃压得软塌塌的。
过了一会,另一个更小的爱心出现在了楚斩雨画的大爱心的旁边。
楚斩雨写道:“薇儿过得怎么样?”
“好。”薇儿的字歪歪扭扭的,努力辨认才能识别出她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