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莎朵和摩根索没事呢?莎朵只是身体素质比较好的军人,并不是统战部的士兵或者赫柏计划的人造战士。
两颗眼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外形?大小?内部构造?伴随着思考,楚斩雨自然地托着腮抬起头,正好在如镜子一般的舷窗上看见自己的脸。
玻璃折射的作用下,显得他的眼睛露出些诡异的色调;而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边漾出一丝苦笑。
“琼斯太太屋子里的,那颗眼球,被我看过和触碰过。而在饭店时我急着去培育中心,没注意到那里的眼球。”
楚斩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这样还是说不通,自己看过和碰过无数东西,这些年来也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导致其他人变异,所以这个眼球本身也有问题。
可惜两个都已经消失殆尽,无从考证。
“原来您见过他,我还以为他会把这个事告诉您。”莎朵很惊讶:“看您的样子,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可能是他不相信我…不愿意说吧…”楚斩雨看着玻璃里映照出的,自己的脸。
无数人在他的面前或身后,赞扬过他外形的完美,夸奖他是凝结了女娲毕生精力的作品,集合了他父母的外形上的所有优点,值得献上人类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
而他在凌晨或者傍晚,总能从无数个浮出虚空的幻影里,洞察见自己的这张脸。
不,那不是我。
他很想把手覆上这套完美无瑕的五官。若是能撕下这幅华丽的伪装,将身份交还给它们真正的主人……他一定会那么做的。
但是,他做不到。
胸前传来毛茸茸的感觉,他低头一看:薇儿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衣领。
他揉了揉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的头。
“如果你是怪物…我又何尝不是怪物呢……”他的下巴轻轻挨在少女的头顶。
楚斩雨沉默地想道。
若忘记吾为何物,天命令其兹恶芽。
“我是无法被世界原谅的怪物,所以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让人看出一丝破绽,否则我将失去所有。”
楚斩雨在心里悄悄地念道,内心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伪装是一件极其疲劳的事,我经常力不从心而痛苦万分。”
欺骗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这是一场盛大的赌博,支撑着他还在这张赌桌上的,只有和那个人的约定,和自己必须背负的使命,而且他没有选择退出的权利,也不打算退出,这是只有一件只有他能做到的事。
“所以,我是多么希望这次私自调查后,我一无所获,因为我希望你是一个普通人。”他轻声道:“初见的时候你哭了,我真希望那是你一生里唯一的眼泪。”
“不要过的和我一样。”
莎朵看着忽然变得沉默的上校,他的眼神里有着奇怪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就像他刚刚说的:“谁都有难过的时候,悲伤是不需要理由的,倾诉也不需要理由。”
可是他并没有选择倾诉,倾诉明明会让人的情绪缓解,而他竟然选择了闭塞情绪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独自消化。
她认为自己的难过和悲伤已经足以让她滞涩困顿,但是楚斩雨没由来的沉默,她的直觉告诉她:与其说是悲伤导致的,不如说是无法言说的孤独。
只不过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孤独是什么;因为楚斩雨不愿意告诉他们。
莎朵移开了视线。
在越来越嘈杂的环境里,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似乎之前的洽谈只是错觉。
宇宙观测中心在晨曦里迎来了新的一天。瑞秋·勒布朗与往日不同的新穿着,吸引了许多早八起来的人的疲惫目光。
“诶,瑞秋!穿这么好看!是去约会吧!”她的同事不怀好意地吹口哨。
“嗯啊…是约会……”瑞秋没好气地回喊了一句:“约的还是鲜肉帅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