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穗岁走上空旷的讲台,下面窃窃私语的孩子们都噤了声。
一些孩子脸上出现惊恐害怕的表情,孟穗岁看到了,也认出了他们,来军属大院第一天,那群追着秦世安三人欺负的孩子,被她狠狠教育了一番。
下首,坐在最角落的秦世安三人瞪圆了眼,安静的人群中,秦世英吃惊的声音响起:“哥,小妹,是娘!她怎么来扫盲班了?大人的课不是晚上才要上吗?”
孟穗岁听到秦世英的话,轻笑一声,朝孩子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军属大院人不少,团都有六十个,分好几个区域,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几万号人,真要汇聚在一个扫盲班,估计这么大的空地都装不下,所以他们这个扫盲班并不是家属院唯一的班级,而是一号家属院所有孩子们的扫盲班,单就这样,孩子也不少。
不过,这些孩子的父母,在兵团里大多职位不低,都住在一块。
孟穗岁娇软的声音十分清晰:“孩子们,我是新来的老师,我姓孟,叫孟穗岁,你们可以叫我孟老师,以后就由我和卓老师来教授你们课程,认字词,学古诗,希望你们都能成长为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就像是你们的父母一样,顶天立地。”
闻言,下首的孩子们忽然就生出了一股荣誉感,一个个挺直脊背,看向孟穗岁。
直到一人鼓掌,整个扫盲班的孩子都开始鼓掌,掌声传到人事科办公室,蔡双不由得笑了,与小李道:“咱们这位孟老师还真是有能耐,能驯服这批皮猴。”
小李同样笑着附和:“孟老师有本事,识大体,以后在咱们建设兵团,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把孩子们交给她完全不需要担心,保不齐给咱们教育出一批能人哩。”
蔡双听了,心情可谓愉悦,点了点头:“说的是。”
另一边,孟穗岁在黑板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今天,我们先来学习先烈的校训,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希望能严格要求你们,让你们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不忘史实,感恩先烈。”
孟穗岁望着下首的孩子们,开始教授课程,语气格外沉静。
学习,首先要学做人,尤其是怎么做一个堂堂正正,正直的好人。
秦世安三人因身世原因,性子过于凉薄,不懂感恩,他们对善恶尚不明朗。
她必须要好好教导他们,才不辜负背上“军嫂”的名头,再者,大院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喜欢欺负人,这都是错误的,从史实到真实发生的故事,会让他们明白道理。
孟穗岁虽然没当过老师,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教授起来有模有样。
加上她性子活跃,故事引人入胜,倒是让一众小萝卜头听得津津有味,当听到抗战时先烈的付出和英勇时,甚至红了眼圈,很是感同身受了一番。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孟穗岁说的口干舌燥,回了人事科办公室,先灌了一茶缸的水,蔡双见状,笑着道:“扫盲班的工作咋样?习不习惯?”
孟穗岁苦笑着道:“课程倒是没啥难的,就是累,站着累,坐着累,口干舌燥累!”
闻言,蔡双哈哈大笑,递孟穗岁一个“我相信你”的表情,旋即道:“今儿上午我专门带着你撰写的课本稿件去见了一趟兵团里那些老学究,他们看了你的课业,哎呦,那叫一个高兴,还说啥时候有空让我带你过去见见,说咱大院也来人才了!”
孟穗岁失笑,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不过也不纳闷,兵团里那些老学究,都是参加过抗战的,而她挑选的哲理故事也大多和战争有关,他们感同身受,自然会觉得好。
“孟老师,你好好干,等课业编撰完成,这扫盲班的授课主任,铁定落你头上,往后大院那么多扫盲班,就都归你一个人管了!”蔡双又给画了张大饼。
孟穗岁听完,反倒觉得头疼,给一个扫盲班当老师就够累的了,还要管那么多?不过,授课主任这个名头听着可够体面的,真要那样,也算是在阿勒坝站稳脚跟了。
秦恪这次要是真回不来了,她也不会被遣送回去,还能留在这里,是好事。
想到秦恪,孟穗岁情绪又低沉下来,才捞了一点点积分,人就回不来了,当了寡妇,还要背上“克夫”的名头,想想也怪凄惨的,要不待会去和春树打听打听消息?
“孟老师?”蔡双喊了几声,却看孟穗岁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
她现在可重视孟穗岁,当即便又喊了几声,看人回神,说道:“孟老师看着有心事?你刚来大院没几天,要是有啥不习惯的就和我说,能帮忙的我就帮了,别憋着。”
孟穗岁笑了笑,笑容勉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担心秦恪。”
闻言,蔡双一顿,这才想起她和秦恪是新婚夫妻,才刚到大院秦恪就出任务去了,小夫妻正是感情浓厚的时候,担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她也不知道秦恪是出什么任务,能不能联系,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去一趟翟首长办公室,他是秦团长的直属上司,对秦团长的情况最清楚。”
蔡双是兵团里管人事调动的,最清楚这事,便叮嘱了几句。
闻言,孟穗岁点了点头:“多谢蔡科长,我这就去问问,心里头也有个底儿。”
蔡双摆摆手:“快去吧,小夫妻感情深,能理解,不过编撰课本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上头还等着呢,真要完成了,也是一项荣誉,对你有好处。”
孟穗岁郑重应下,这才离开人事科办公室,慢吞吞回了家。
她没想着去问,就算是问,也肯定是去找春树,好端端找到人领导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男人了,有些话没法儿明说,只能打听,只希望秦恪福大命大吧。
刚回到家,都没坐下,孟穗岁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出门一看,就瞧见了春树,后者穿了一身军装,头发也梳得板板正正,看上去很利落,她笑着道:“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看你这样,像是要去相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