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转头看着这个,无数个夜里相拥入眠的女人。他一边在——人类就是这么脆弱、渺小、卑微的心绪里哀伤,一边又任凭毛毛灵活雪白地下肢,在静默中掀起波澜。
这样的身体自己再难以拥有。那静寂的身体,曾在难熬得绿皮火车夜里,看到类似的山峦。在《雪国》里面,雪山曾是一种悲剧的隐喻,现在那种悲剧的、如同苦药片的滋味正袭上他的心头。
他已经尝试过哭泣,可那会导致下肋疼痛——抽泣时带动的大口呼气。所以他要尽量避免这样,因为肋骨骨折并没有做特殊处理。而左耳淤血堵塞导致的嗡声,也时常出现。。。
“我会给自己买金项链的,等不到你送我礼物的那天了。。。”
听毛毛这话,张锋想起出事当天,自己曾搜索金锁项链。同时——他知道该走了。于是艰难起身、支起拐杖、拧开把手,回到了房间。
新时代的。。。骆驼祥子?张锋没来由得想起,网上看到的这个词。没错,那老电影上学时曾看过,但已记不起情节。连同自己车祸时的境况,也完全想不起来。只有那张在病房中,他偶然于群聊发现,路人拍下的车祸照片——那确实是自己常经过的路口。那分崩离析的车子,确实是刚买不久的。。。
第二天下午,张锋躺在小床上睡觉。也许是熟悉了女友的味道,在离别前,他仍沉浸于过往种种。咪咪跳上来,悄悄枕在他的臂弯,也睡着了。
一声惊雷,伴着嗡鸣萦绕于耳际。张锋被惊醒,那嗡声在左耳没有止息地响着,好像。。。是曾经低血糖的感觉。睁眼时,眼前的事物变成一阵雪花,泛滥充盈着视野。
“啊。。。咪咪~”张锋微微起身,发出低吟。
“咋啦?阿峰你要生了?”
嗯?这声音是。。。宾哥?
张锋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躺在另一张床上,绿白格子床单,陌生而又熟悉。
这是大学时的床,宿舍是四人寝。没有上下床,是并排的四个床位,正对着张锋的是一台背投式电视机。他们的书桌,也并排于电视两侧。
“宾哥?”
“阿锋你还没睡醒呢?估计还在梦游呢。”说着,阿宾躺下去继续睡觉。
也许。。。自己重生了是吗?回到。。。哪个时间点了呢?
张锋仍有些蒙圈,他最先想到的是看自己的腿。
没错,现在的左腿完好如初——没有钉子,更没有疤痕。张锋喜出望外,拍打着自己的左腿,笑着,嘴里发出嘿嘿的声音,甚至想起来蹦跶几下。
“不是,阿峰你有病吧,不睡觉就打游戏去,别在这吵我。”阿宾翻过身来。
“我睡,我睡。”张锋躺下来,十个指头交叉放于胸前,长舒一口气。
过去在病房的日子,他都是只能保持平躺,偶尔往右侧着,非常得难受。现在张锋翻过去左躺着,手在枕头下摸索。
“诶?我手机呢”
“你手机,你手机不一直都放这桌上的吗。”阿宾示意了下连接三四号床的桌子。
“哦。。。”张锋想起,工作后才开始习惯把手机放枕头下。过去都怕辐射放的比较远。
是那个旧手机。张锋端详了一下,摁亮屏幕,显示下午三点。打开日历——2017529。
刚好是六年前。
不知道那个时空的父亲怎么样了,张锋睡着前,父亲说去超市买点猪蹄排骨,炖汤。
打开通讯录,张锋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张锋突发奇想拨打毛毛的电话,车祸发生后,他隐约记得自己曾向警察报过这个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notonservice。”
这是工作后注册的手机号,之前的根本没记。
正想着,手机振动了。
“喂,啥子事。”是爸爸的声音。
张锋立马起床,走向阳台。
“老汉?现在正忙阿?”
“诶。。。厂里头最近是忙的很。”伴着嘈杂的机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