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云喝完才说着:“不认识,不过许多时,不认识的人也可成助力。”
“这朝廷之制,说穿了就是一个礼字,礼与不礼,分辨界限就是有没有僭越,这就是道。”
裴子云伸出了手拈一滴雨水,望着远处:“太子终是太子,是长子又是嫡子,璐王想要争夺,在礼法上说穿了就是废长立幼废嫡立庶,武将也罢了,你说文官会怎么想?”
“他们不是为了道德,而是为了维护他们能安身立命获得富贵的规矩,礼法破了,那文官所维系的制度,是不是也可废除?”
“太子无子,他们不出声,皇帝不可能传给无子继承人,但现在太子有了皇孙就不一样了。”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为道杀身成仁者有之。”
“当然人非圣贤,办到这程度的很少,如果弹劾的目的是废黜甚至杀了璐王,大臣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未必帮着说话与璐王死拼,可现在罪不大,只是璐王府违制,也就是皇帝罚酒三杯的事,又有人弹劾,那附合下维护政治规矩,就有人愿意了。”
“并且,事不算大,璐王也犯不着死顶,故处置很快完成了。”
长公主听得,看了一眼裴子云,带盈盈笑意:“怕不仅仅是这样吧,这招用意是试探吧?”
“是啊!”裴子云说着,其实这招主要是试探皇帝,皇帝的本能是维护秩序和统治,如果连这无关爵位性命又违制的事上都支持璐王,那大家洗洗睡吧。
现在反应还是很不错,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这些东西你其实不必对我说,我一个女流之辈可不能干政。”长公主拂了拂自己额前青丝。
裴子云当她是矫情病,不理会看着远去,果然过了一会,长公主带一些好奇盯着裴子云问:“你为什么让孙经暗里鼓动,而不是直接?里面难道有什么区别不成?”
听着裴子云踱了几步,脚踩在石子上溅起来了水花,缓了缓说:“因直接使人弹劾,就是太子和璐王撕破了脸皮私斗,皇上自然很是痛恨。”
“借着周齐,外人查不出的话,就是凭着公理而弹劾,里面区别很大。”
“皇上和璐王查不出?”
“硬要查可以查出,但事不大,周齐又一向有着清高,犟头的名声,听着牢骚作事,大家都觉得正常,谁会为一个训斥挖深到底?”
“调查会有,可难道还将周齐身侧的人一一查遍不成,不要说璐王,就算是陛下,也没有这可能吧?”裴子云说着,哑然一笑:“就算皇上查出来,有着遮羞布,多半是装糊涂了。”
“你明目张胆,连装糊涂都不能了。”
“说的对!”长公主走了几步,叹了一声:“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但只要程度恰到好处,就是天衣无缝,下一步呢?”
“下一步,需要长公主略加些影响了。”裴子云是说。
“哦?可要我做些什么?”长公主带一些笑意,锐利盯着裴子云。
裴子云转身看见了远处牛车,向长公主说:“皇上赏给皇孙的东西,临时带来了吧?”
“带来了,没有什么特殊,玉如意、金银绸缎、还有一枚长命百岁锁。”
听得这话,裴子云说着:“把长命锁拿来给我看下。”
长公主脸上带着些疑虑,取了过来,问:“这也平常吧?”
裴子云接过长命锁,看上去很精致,琢得双鱼戏水,暖润滑泽,上镌刻“长命百岁”的字,对普通人家当然是稀罕,对皇家来说,却很平常了,难怪长公主有些疑惑。
当下一笑,说:“是平常,皇帝将东西赐给皇孙,自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大,不出意外。”
“但平常的东西放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下一步就是真实的谎言,把陛下疼惜皇孙赐给长命百岁锁,以及陛下呵斥璐王违制的消息同时放出去就可以了。”
“这些都是真话,不要故意去传播,不要添油加醋,至少在我们这阶段不要——那会落下痕迹。”
“只要没有封锁消息,相信我,几个风声,上下官场里想探风头的人就会自动把它传出去,你们知道内情,觉得这平常,可大部分官员都不知道,闻到风声,当成秘密传播,会有什么作用呢?”
“大部分官员,特别是低级官员,都觉得获得内幕消息——原来太子有了皇孙,皇帝就支持太子了。”
“不自觉之间,他们自会和璐王拉开了距离。”
“好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区区一个弹劾,用到这地步,潜移默化里就改变了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