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口气,使劲儿的捏了捏自己空着的手握成拳,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放下水杯,砸在床边的沙发上。
“惜朝啊,”他叹息一样的说,“你真是……给我丢下了好大一颗重磅炸弹啊。”
有感叹,有担心,有焦躁,却没有崩溃和恐惧。
是的,他并不恐惧。
就好像当初顾惜朝被囚蝴蝶堡身陷险境的时候,他虽然焦急却并不外露出来,在众人面前他依然是那个能担八百斤的戚队长,狮子王。那个时候他很清楚,他是大家的中心,是在大家都慌了手脚的那种情况下给大家压秤的定心丸,他必须是稳重而冷静的。
所以他一直都是沉稳理智的。
就好像此刻,他也更加清楚,他必须是顾惜朝的定心丸,是他强有力的搭档和后盾。
所以他在片刻的惊慌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惜朝,”他说,很重的握住了顾惜朝的另外一只潮冷的手,语气很深但也很慢。“我们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回华盛顿DC去,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他如此承诺,让顾惜朝原本也有些晕眩的心在那一刻平静下来。
大当家的,你果然是我的知音,果然是知我心的人。
你知我不可能放弃我的任务,不可能在此刻抽身而去,更不可能立刻就接受手术。
你也只我其实心中是有着惶恐和不安,你知我怕失去你,你知我不愿就这样失去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缘分。
你更知我对我们的爱情多么执着,知我不甘心这一生的相守这么短暂。
你给了我想要的一切,然后把我的恐惧和不安取走替我承担。
大当家的,这一生能得你相伴,顾惜朝还有什么遗憾。
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厉南星一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握着顾惜朝的手却一直也没松开。
然后他说。
“惜朝,你要记得,我们从出生就在一起,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
“一直以来我都坚持你在哪里我也会在,以后,我也一样会这样坚持。”
“你只要记住我这两句话,就可以了。”
他说的时候语速缓慢语气平稳,安安静静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波澜不惊却不容置疑也不容打断。
说完他轻轻的吻了吻顾惜朝的额头,然后离开了房间。
此刻,顾惜朝一只手抓着直升机上放下来的软梯,一只脚也踩住一根绳梯,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蝴蝶堡。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或者说不莱梅地区的天气,更进一步地说,蝴蝶堡一带的天气不太好,大块的乌云聚集在蝴蝶堡的上空,一片山雨欲来之势。
直升机强烈的气流刮起顾惜朝的发尾,一身黑依旧背着他的狙击枪,小牛皮的手套微微反射出他那被平静的睫毛掩盖住的利剑一样锋利的眼。
他的呼吸平缓,他的手没有一丝的颤抖。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等待着在多国部队联合围攻之下即将崩溃的蝴蝶堡。
忽然他伸手摸了摸腰侧,那里别了一把短刀,弯月型的刀身,骷髅手一样的刀柄——当初,调查A组的阮明正就是被这把刀在背后刻上了字。
后来,当顾惜朝潜伏在亚历山大身边的时候,他在他的书房墙壁上看到了这把刀。他当时只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亚历山大倒是半点都不心疼的将刀送给了他。
今天,他也特别带上了这把刀。
直升机虽然说是离蝴蝶堡很近了,但为了不影响下面的部队执行任务也不被蝴蝶堡的防空设施打到,事实上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在空中盘旋。
然而就是这样的距离,顾惜朝也看到了在当初他住过的那个有着宽大阳台的房间,亚历山大消瘦苍白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手中是一柄狙击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