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立在门前,双手扶墙,脚尖已经进门一半,却犹自悬空,根本没有被他拉进去。
躲在另外一间屋后隐蔽处的老牛和闻敬,眼神一跳,知道第一计划已经失败,却也不慌张,老牛啪地一声,发出一个暗号。
“射!”
“唰!”
从预计埋伏的地点,果然射出一蓬黑箭,箭起如雷暴之前的青云,箭落如大风之后的狂雨,唰一声掠过苍蓝的天空,击中目标。
“啊——”
一声惨呼,万丈鲜血,千疮百孔,肌骨成泥。
墙上刺猬一样的西局探子,微微痉挛几下,徒劳地伸出手,向箭来的方向够了够,似乎想要弄明白,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闻敬和老牛也惊呆了。
就在刚才,万箭如期激发的一刻,他们还在欢喜,可是很快他们的心情就掉入深渊,因为他们惊恐的发现,所有箭方向虽然不变,却都抬高三尺,从那一家三口头顶稳稳掠过,射向了那个引路的,还在墙上的西局探子!
刹那之间,将他万箭穿身,钉死墙上。
鲜血在沙墙上扭曲蜿蜒,画一道诡异生死符。
容楚太史阑带着景泰蓝,稳稳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在灰黄屋子的背景下,这三人的背影,不像在历经危机,倒像在祭奠。
风沙如许,故人归来。
面对着推开的门,容楚轻轻抬起了手。
外罩的紫色披风落地,现一身雪白素衣。
紫色绒花和束簪落地,散开的乌发如缎,如旗飞扬在湛蓝的苍穹下。
这一刻男子的背影,玉树般皎皎,却让人想起落雪的山,遥遥在地平线的那一边。
他抬起的手,越过了肩,向着内墙的那一侧。
四面静默,所有人都听见了男子长声轻叹。
“挽裳,还有我的兄弟三百,容楚来看你们了。”
……
闻敬忽然晃了晃,站立不住扶住了墙。
老牛马脸瞬间缩成了短脸,所有五官都惊骇的卷在一起。
“容……容……容……”他们身后,所有西局地方探子,惊骇不能成声。
每个人都自对方睁大的瞳孔里,看见无限的震惊和深黑色的绝望。
天啊!
知道是绝密任务,但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要杀的对象,竟然是晋国公!
重臣第一,元勋后代,世代柱国,军事巨族……无数光环和显赫头衔,不足以形容那个家族和那个人。
那是属于所有少年绝艳的传奇,属于帝国的荣华,属于时代的光辉,属于一切权力之上的俯视。
虽然自先帝去后,容家包括容楚在内,显得低调而沉默,似乎渐渐退出朝廷舞台,但西局的这些探子们却知道,晋国公真正势力,远超普通王侯,他即使在野,对朝政的渗透力依旧无处不入。
仅仅属于容家的秘密军事力量,就没有人能摸得清。
这样一个人,上头怎么会让他们来杀他!
闻敬浑身颤抖,他比别人更清楚一些事——眼前是蓝田关甜水井,是当初影响容楚一生的那一战所在,就是在这里,容楚失去了他的亲信三百,失去了他的朋友,失去了底层将官的信任,在这里,他经历了他光辉从军生涯中,虽胜犹败的惨烈一战,那一战的死亡方式和结局,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痕,历风霜磨砺,永不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