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温宝裕把死者的肥胖庞大的身体﹐自电梯中推得仰天跌出去﹐引起了酒店大堂中的大混乱之后的三分钟到五分钟之内﹐已有人看到保安主任出现在大堂上﹐十分镇定地指挥著一切。
陈耳来到的时候﹐并不知道保安主任也是目击者之─﹐后来温宝裕说起才知道﹐就邀他相谈。那时死者已被一些高级军官眼围﹐坚决要送到国防医院﹐陈耳也无法阻止。那女郎醒了过来﹐双目睁得极大﹐失神落魄之极。两个女咨官努力想伎她说话﹐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开口。
陈耳和保安主任﹐一起走进保安主任的办公室﹐陈耳就问﹕“案经过的情形怎么样?”
保安主任军人出身﹐身形高大﹐样子也十分威武﹐他一听得耳这样问﹐神情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凶案的经过情形﹐我怎么知道?”
这时﹐陈耳虽然还未曾听到温宝裕的详细叙述﹐但是简略的情形﹐他也知道﹐他见到保安主任这样态度 不禁呆了一呆﹕“你……不是目击凶案发生的吗?”
保安主任发出了一下十分惊怒的呼叫声﹐扬起拳﹐几乎要攻击陈耳﹐但是陈耳高级警官的身分﹐当然有点阻吓作用﹐所以他的拳头就在半空中﹐僵凝了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之中﹐他除了不断骂脏话之外﹐还不断说他认识什么人什么人﹐当然全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最后﹐他厉声责问﹕“你说我目击凶杀案﹐是什么意思?”
陈耳也惊骇莫名﹕“电梯在大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你看到了什么?”
陈耳处事聪明﹐他知道在温宝裕和保安主任之间﹐一定有巨大的蹊跷在﹐所以他并不直接﹐只是旁敲侧击地查问﹐这样﹐更容易确定谁的话更可靠些。
保安主任瞪大了眼﹕“看到了一一”
(他在这里﹐说出了死者的名字和头衔﹐基于一开始就提及的理由﹐不便详细写出﹐只称“死者”。)
他说﹕“电梯门一打开﹐我看到死者十分愤怒地向一个年轻人在呼喝﹐同时﹐扬手指著电梯的门﹐在喝那年轻人滚出去。”
陈耳点了点头──这一点﹐和温宝裕的叙述相吻合。他再问﹕“然后呢?”
保安主任道﹕“我立即就认出了他是谁──事实上﹐他入住本酒店﹐是经由我安排的﹐每次﹐他的卫士先来通知我﹐我就给他安排最好的房间﹐然后﹐他的卫士又会带女人来﹐让女人在房间中先等他﹐然后﹐他来到﹐每次都由我亲自送他到房间﹐有时﹐他还会请我进去﹐喝几杯酒﹐谈谈天﹐和这种大人物有交往﹐真是荣幸。”
陈耳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这种情形﹐也不足为怪﹐大人物自然也是人﹐有权有势﹐荒淫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保安主任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那年轻人像是酒店的住客﹐我身为保安主任﹐自然应该把那年轻人弄出电梯来﹐以平息他的怒意。”
陈耳闷哼一声﹕“真尽责。”
保安主任怒瞪了陈耳一眼﹕“我刚想进电梯去﹐电梯门已经合上﹐所以我伸手按向电梯门旁的掣钮﹐令得电梯的门﹐重又再开﹐不过这一来﹐我就无法进电梯了﹐我只好指著那年轻人﹐叫他赶快出来。”
【第四章】
(从这里开始﹐保安主任的说法﹐和温宝裕就全然不同了。)
“那年轻人﹐他却不肯出来﹐而且还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他没有认出他眼前的是什么人﹐不知道重要人物的权势﹐只要咳嗽一下﹐整座酒店﹐都可能倒塌。”
陈耳冷冷地道﹕“有那么厉害吗?”
保安主任翻了翻眼﹐没有说什么﹐神情之中﹐竞真的以为有那么厉害。
陈耳暗叹一声﹕“接下来呢?”
保安主任道﹕“我一手按著电梯旁的掣钮﹐不让电梯门关上﹐我向那青年人说﹕你出来。基于保安的理由﹐我身为酒店的保安主任﹐我有权请你出来。”
(温宝裕听到这里时﹐满脸通红﹐叫﹕“这人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之极了。”)
(温宝裕的神情极气愤﹐我认识他相当久了﹐从来未曾看到他那么愤怒过。)
(心理学家说﹐人在两种情形下﹐最容易愤怒﹐一种是被人冤枉﹐另一种是明知事实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被歪曲。这两种情形其实是一致的──当事实真相被歪曲时﹐人就会感到愤怒。)
(我把手按向他的肩头﹐示意他镇定一些﹐他向我望来﹐神情又愤怒又难过﹐我立时给他鼓励的眼神﹐同时压低了声音﹕“事实真相﹐始终会水落石出。”温宝裕苦笑﹕“会吗?”我十分肯定﹕“会﹐当年白家在日本被几个目击证人﹐证明她谋杀﹐结果还不是真相大白了?”)
(白素在日本被控谋杀﹐经过极其曲折离奇﹐记述在“茫点”这个故事中。)
(温宝裕听了我的话之后﹐吁了一口气﹐略为镇定了些﹐可是继续听下去﹐保安主任的证供﹐和他的亲身经历──我绝对相信温宝裕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竟然绝不相同﹐而且极之不利﹐他不但气得连连怒吼﹐到后来﹐由于心中的委曲太甚﹐竞至于泪流满面﹐令得温太太也陪他下泪。)
保安主任在继续他的话﹕“那青年人仍然不肯出来 态度十分傲慢﹐他说﹕`我是酒店的住客﹐就有权搭乘电梯。'那时 死者已转回身来﹐面对著我﹐他是一个身分地位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受到了一个青年人这样的侮慢﹐当然十分恼怒、可是他毕竞是大人物﹐有一定的气度﹐他转过身来之后﹐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去﹐他也不坚持要那青年人离去了。”
(温宝裕听到这里﹐连声骂﹕“放屁﹐放屁﹐放狗屁﹐我们有必要听他胡言乱语吗?”)
(陈耳瞪了温宝裕一眼﹕“他的话和你的话一样﹐都是证供﹐如果在法庭上﹐只怕还是他的证供﹐比较容易为人接受。”)
(温宝裕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