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却一改先前的张扬,剑锋悬凝空中,一动不动,将如浪峰波谷般飞泻的剑气尽数收敛。
他所采取的战术,是后发制人。当他感觉到对方的杀气犹如排浪袭至的时候,除了后退避其锋芒外,似乎别无他途。
后退,也是一门艺术,讲究攻防之道的人必须练就的一门技术,善使者不仅可以封死对方的后续变化,而且可以以气机扼制对方向前的气势。惟有如此,才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寻找机会实施有效的反击。
慕容仙眼见刘邦从马上向后掠出的身形,不由得心中大惊。刘邦的这一退,恰似行云流水,整个动作轻灵飘逸,了无人为的痕迹,显得自然流畅之极。
他心惊之余,借这一矛贯出之势,长啸又起,已从马上纵身扑击。
长矛犹如恶龙般标前,生出一道道利如锋刃的强势气流,顿时打破了虚空中原有的平衡。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杆没有生命的钢矛,更没有人敢将之视作无物。当它跃入虚空的刹那,它就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恶兽,仿佛欲吞噬一切的生命。
刘邦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缝,注视着长矛在虚空中推进的速度与变化,突然冷哼一声,就在对方的矛锋挤入自己剑锋所及的三尺之内时,手中的剑化作一阵狂飙,疾射而出。
在谷底暗黑不明的光线映射下,暴射出一道雪白的剑气,以无声之势迎着矛锋而上,指向了慕容仙的眉心。
谁也不知刘邦所用的是什么手法,更不知道他看到了慕容仙矛法中的哪点破绽,只感到眼前一花,那道剑芒已经直迫慕容仙的面门,令人感到十分地诡异突然。
慕容仙所要做的,惟有横矛格挡。
其实慕容仙无须刻意为之,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他能够跳出局内,作为一个旁观者审视全局,就应该发现在对方剑到的同时,自己的矛锋就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胸膛。可惜的是,他的人在局中,刘邦正是睹他看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有所针对,突发奇招。
“当……”气浪狂涌间,剑矛轰然相击,慕容仙身形一震之下,连退数步。
刘邦却不退反进,剑锋一振之下,幻化出万千剑雨,笼罩八方。
慕容仙无法不惊,只这么一下,高低立判。刘邦的功力的确胜他一筹,他惟有长矛挥动,尽力封锁住对方来剑的角度,以期能挡住刘邦这一连串的狂猛攻击。
“当……轰……”之声交迭不停,刘邦的剑如刀法,由上而下,狂劈十三剑,每一剑都力若千钧,行如流水,根本不给慕容仙任何喘息的机会。
观者无不心惊,似乎很难想象仅凭人力可以使出这般严密与精妙的剑术来。
慕容仙的长矛挥起,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跟着刘邦的节奏而动。最初的几剑,他似乎还能勉力为之,到了十招之后,便是手慌脚乱,难以为继了。
他的脸色一片苍白,显得十分难看。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其实接受刘邦的单挑也是一种失误,而且是不小的失误。如此一来,不仅让他在军中威信尽失,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残存的勇气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
他只有退,在刘邦的一剑破空之际,他的长矛陡然掷出,弃矛而退。
弃矛是无奈之举,任何一个武者若非情不得已,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兵器,但慕容仙却有两点理由迫使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其一,这不是他心爱的无羽弓,而是随手得来的兵器,弃之绝不可惜;其二,他要成功地从刘邦疯狂的剑势之下全身而退,弃矛攻击无疑是惟一值得考虑的战术。这样不仅可以打乱刘邦攻击的节奏,取到减缓压力的作用,而且至少为他的后退赢得了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时间,对他来説,也已足够。
所以慕容仙没有一丝的犹豫,説动就动,飞身后掠了七八丈间,退到了曹参等诸将的身前。他的整个人直到这时才彻底地从刚才紧张的气氛中解脱出来,感到一种説不出的轻松。
他长吐了心中的一口浊气,转过头来,看了看驻足原地不动的刘邦,脸上刚有一丝得意之色,却见刘邦的脸上突然绽露出一种十分怪异的笑意,笑得让人心惊,仿佛在看一头掉入陷阱的野兽一般,竟有一丝怜悯与同情夹于其中。
慕容仙惊诧之间,蓦觉心中一凉,就像掉入一个千丈冰窖中,好生恐惧,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就在他回头的刹那,他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把快剑,以惊人的速度乍起,没入身体三寸之后,突然不动。
杀机竟然来自于自己的身后!
对于这样的结果,慕容仙简直不敢相信,这只能説明一点:在自己信任的人中,出现了刘邦安插的奸细!
他又惊又怒,正要回头,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悠然而道:“慕容大人,请勿乱动,我曹参虽然识得你是一郡之令,但我手中的剑却孤陋寡闻得很,未必就能像我这样对你如此尊重。”
“曹参,你莫非也想跟着刘邦造反吗?”慕容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斥责道。
“我可没有这个胆子。”曹参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早有他的一帮心腹卫队围了上来,将慕容仙与其他将士隔离开来。那些将士显然被这惊人的突变惊呆了,做梦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脸上无不露出迷茫之色。
慕容仙略一运气,发觉曹参的剑锋刺入自己的体内,虽只三寸,却堪堪抵到了经脉所在,只要再进得半寸,自己的气血便有流泻之虞,所以他不敢动,甚至连一点动的念头都不敢有。
“你既没这个胆量,就不要学人家造反,只要你把剑撤了,我保证对你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还要重重赏你!”慕容仙的语气已是缓和了不少。
“慕容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正是因为没有这个胆量,所以才要学着别人造反,好练一练自己胆小的毛病。何况我既已出手,就是义无反顾,你与我相识了也有不少的日子了,难道认为我曹参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吗?”曹参笑了,神情虽然悠闲,但他的手紧握剑柄,不敢有丝毫懈怠。
慕容仙一听之下,无名火起,冷哼一声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家人的安危有所考虑,大概你还不知道吧,此次出征之前,我已严令萧何对将校以上的亲眷家属一律看管起来,就是为了防备你们临阵生变,想不到竟然被我不幸言中。”
他相信曹参听了自己的话后,虽不至于立马改变主意,但至少会有所犹豫,只要曹参出现一丝的犹豫,对他来説,就是机会。
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他只觉得曹参的手稳如磐石,丝毫没有一点颤动的迹象,这似乎证明了一点:曹参根本就没有如他所预料地出现过一丝的犹豫。
“你真的这么信任萧何?”曹参的脸上闪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似是忍俊不禁。
“怎么?莫非萧何也是你们的同党?!”这下轮到慕容仙骇然色变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在泗水城中的一家老小,包括他新纳的那位名叫燕儿的小妾……
那白嫩腻滑的**,如蛇扭动的小蛮腰,无病呻吟式的缠绵,勾人魂魄的眼波……只要一想到这些,慕容仙总有再现雄风的迹象,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