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星泉:
你在前封信里,提到了一种甲壳怪物。我从未亲眼见过这种生物,但我曾在书上看过这样的描述。
这种生物名为游子。根据你所描绘的体型大小,亲爱的星泉,恐怕你会很快就见到它们绽放的时刻,书里说那将会是非常美丽迷人的奇景,请务必别错失这样难得的机会。说到这里,你可能会问我绽放是什么意思。绽放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如花儿一般盛开。是的,这种甲壳怪物并非是某种动物或者虫子,它们是一种植物。
这种植物常见于荆刺星系。游子的种子萌芽后会长出一种外观类似甲壳虫四处爬动的幼体,完全成熟体则大如巨灵牛,它们会根据季节变化游走迁徙。顺带一提,绽放后的游子可以食用,散播完种子的游子果肉一直是当地人推崇的美食。丽安娜说它的味道虽然比不上塔司球,但也足够美味。我决定将它列为塔司球之下我第二想吃的食物。
星泉,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
长期的工作不达标让我陷入了一种自怨自艾的状态,公司收留了陷入泥沼的我,我却无法达成公司对我的期望。每每想到这里,我总会倍感痛苦与羞愧。被贬入十四级员工的羞耻时时刺激着我们,提塔和大家也都一样。但疲倦总是在拖我们的后腿。我们开始变得逐渐麻木。在底层奋斗的日子是这样的漫长,久到我以为也许一辈子就会如此。
在我这个种族的文化中,有命运之轮的说法,我们相信,当命运之轮转动到某个特殊的命点,人的命运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我一直都认为进入公司是我的命点。然后在那一天,我的命运又再度发生了转折。
那天受到强烈风暴的影响,我们难得停了半天的工。提塔他们抓紧这可贵的休憩时光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漫步走出了宿舍区。这时我看见了天上流淌的星星。
这是亚萨星最惊人的景色。巨大的星云在天空流转,星星就像是流淌的泉水。在初来时,我们就被这壮丽的景象所震惊。提塔甚至不愿多看天空,他说一直看就好像会被吸进去。他说的是事实。每当我注视着这流淌旋转的星星太久,我就头晕目眩双眼肿胀。但那天,苍穹上的星星之泉特别的美丽,我盯着这如磷火般的光芒失了神般一直漫步向前。
不知不觉我看得两眼酸涩,泪水滚落下脸颊。我这才发觉已经走到了我从未逛过的围墙深处,围墙之内应该是一所幽静的花园。青色的枝叶从墙内探出枝头,在星空下散发着清澈的冷光。再往深处走去,我就闻到了一股宁静的幽香,越往深处走,香味越浓。就在我徘徊于墙外时,我看见了一个灰爪狸。它被一个金属夹子夹住,血迹斑斑地躺在地上。
这种生物与爱尔特人长得很相似。我没有冒犯爱尔特人的意思,因为它们看起来都一样娇小而柔弱。我好奇地问它有没有事。它用轻微的咪呜声来回应我。它仿佛在说它已经等我很久了,让我立刻来拯救它的性命。
说实话,我对如何救治这个小东西完全没有头绪。我把它连同金属夹一起抱起,一路思考着怎么办。它受的伤很重,鲜血沿路滴落。当我把这个小东西抱回宿舍时,大家用了一种非常漠然的态度来无视我。
因为这小东西既不能帮助我们提高工作效率,又不能提高我们的工作能力,只是浪费时间与精力的小玩意儿罢了。
将金属夹子取下后,我拿出角子泡了糕给它吃,它嗅了嗅对角子糕不屑一顾。明明这么虚弱,却挑食得很。我后来去找了熊实,央求他去餐厅拿一些熟食残渣给我。十四级员工没有去餐厅的权利。自从熊实成为正式员工后,我们已经有许久没说过话了。他万万没想到我会主动来找他。熊实吃惊地瞧着我,但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我拿到了熊实给我的熏肉残渣碎片,灰爪狸一闻到味道立刻就抬起了小脑袋。
它吃得很快,吃完后便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我。我稍微处理了一下它的伤口。它的伤不轻,除了被夹子夹住导致的右腿骨折外,它的身体上有数个圆形的红点,那应该是某种尖锐器具造成的烫伤。它的尾巴毛被人为割去了一半,它的背上有被鞭打的痕迹。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这个小家伙恶意这么大。它很乖,在给它固定腿骨时,它安静地任我摆布。当我做完包扎工作后,它轻轻地蹭了蹭我,它的小鼻子湿漉漉的。
一开始它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宿舍里,我觉得它活不过一夜。但到了第二天,它就看起来精神很好了。在第三天,它开始兴奋地在宿舍里蹦蹦跳跳。它的动作可笑又笨拙。
宿舍里的室友以往回到宿舍后就是倒头就睡。提塔那天回去掀开被子叫了一声,灰爪狸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蹲在原地好奇地望着他。提塔想赶走它,它跳了过来小心地舔了舔提塔的脚。
“它在舔我。”提塔困惑地说道。他转头望向我。
这是我们工作这么多天以来,总是提不起精神的提塔第一次露出这么情绪化的神情。他小心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小东西的脊背。小东西发出了舒服的咪呜声。提塔笑了。
到了隔天,当他们下班后,又一个室友跑去抚摸它。只用了数日,它就成了全宿舍的宠儿。这个速度让我始料未及。在我们满脑子都是工作的枯燥世界里,它突然出现闯了进来。犹如灰暗世界里唯一的亮色。丽安娜说那个小东西是非常珍稀的玩意儿,只有那种阔佬富豪才会养来当宠物。我觉得可能是她太过喜欢它,特意将它抬了身价。
那些日子里我们在工作之余总是会挂念着它。每天下班只要一打开宿舍门,它就会欢快地跳过来迎接我们。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我有种疲倦和全身酸痛都消散的治愈感。它就是我们枯燥生活的慰藉。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的室友们都这么想。
但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公司监视到了我们偷偷在宿舍里养这个毛绒绒的小东西。上门来找我们的是蛞蝓人妮柔,她的态度很客气温柔,但言词却很明确。公司不允许我们这种低等员工在宿舍里养宠物,让我们尽快将它处理掉。
“它的伤还没好呢。”丽安娜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