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片刻,金流云说:“我姓段,你们的队员已经去过我的家乡了。金向村有个段家,数十年前很多段家人逃祸到了l国,我、邢永强就是那群人里的主心骨。”
谢倾说:“段万德。‘茉莉茶’的wonder就是你。”
“是我。”
“邢永旦的死是你造成?”
“是我。”
“你和‘浮光’是什么关系?”
“比‘浮光’暗网上的普通用户资深一点。但也只是一般合作,‘浮光’的其他动作我不知情。”
金流云——段万德在谢倾的要求下,详细讲述了在“浮光”上发布任务,追踪到邢永旦的过程。
早在去年,他就已经知道邢永旦生活在夏榕市,但l国的事务让他无暇顾及邢永旦,所以动手的时间一拖再拖。今年在“浮光”的协助下入境,故意出现在邢永旦面前,邢永旦吓得魂飞魄散,从住了十多年的地方逃到桂水路。他与手下跟踪,得知邢永旦躲藏在一户无人居住的房间里。
之后的细节与警方推断的相似——他在房间里留下“茉莉茶”的烟头,这个举动其实没有实际上的意义,但他很享受邢永旦看到烟头后的恐惧。邢永旦走投无路,知道不能再在那里躲下去,却又找不到其他躲藏的地点,于是在半夜逃到没有锁的楼顶。
他的枪口对准邢永旦,邢永旦求饶,但他这辈子对很多人能放则放,唯独邢永旦这个恶魔,他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
枪响之前,他抓起邢永旦脖子上的锦囊,狠狠扯下。子弹穿透了邢永旦的头颅,那具佝偻的身躯像没有生命的叶子,从空中坠落。
段万德承认犯罪事实,至于那个拿走的锦囊,他笑了笑,说是段家的传家宝,被邢永旦偷走了。
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动机是什么?
谢倾问:“为什么要杀死邢永旦?”
段万德眯了眯眼,片刻,视线终于转向季沉蛟,“这个答案,我只想告诉季警官。”
审讯室的监控暂时关闭了,谢倾也起身离开,带上门。段万德喝了口冒着热气的茶,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茶水的味道,接连咳了几声。
季沉蛟坐得板正,蹙眉看着他,面上几乎看不出什么波动,但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加快。
“你的动机是什么?”季沉蛟问。
段万德眯起眼,目光坦然地在季沉蛟脸上描摹,少顷,笑着摇摇头,“爱丽丝家的基因很强,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我。”
季沉蛟眉间皱得更深。
段万德说着点点头,“也还好你不像我,我们那时都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和我们扯上关系。”
“什么意思?”
“从哪里说起好呢?”段万德的视线从季沉蛟脸上移开,看向旁边的墙壁,“那就从我和邢永强背井离乡说起吧——”
段家为了求生,杀死在金向村横行霸道的曹、杨两家几十口人,成为金向村实际上的领袖。十年来,段家一边带领金向村发展农业和经济,一边对抗想要扑回来的曹、杨两家。
金向村渐渐富起来了,但法制的推进反而让段家失去立锥之地。他们对曹、杨两家犯下的罪行真实可考,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段家大部分壮年被抓、被判刑,年轻一辈在村民的庇护下逃出去,颠沛流离,来到极度混乱的l国。
段万德是段家嫡系,因此被推选为首领,那时他才十四岁,只是个小孩。
初到l国的几年,段家生存得极其困难,l国的帮派、佣兵多如牛毛,绝大部分都是散兵游勇,和国内的混混没有区别,根本没有战斗力,加入帮派只是想混口饭吃,为了活下来,没有别的选择。
段家来的时候有三十多口人,两年后就只剩下十多人。段万德亲眼看到三位兄弟死在他面前,血高高溅起,撒在他的头上脸上。
十六岁,他已经知道要在l国活下来,必须变得和那些有势力的帮派一样。
那时,他们还龟缩在萨林加乌克镇,给一个叫做“黄雾”的帮派当小弟,帮派内的人来自世界各国,都是些亡命之徒。在一次发生在镇边缘的火并中,他和邢永强救了“黄雾”的一个头目,之后逐渐被器重,接到赏金更高的任务。
但赏金更高,也意味着更容易丢命。
邢永强想自己冲,段万德比他想得更深远,或者说心肠更加阴狠。他们招募小弟,这些小弟很多都和两年前的他们一样,活得连狗都不如,为了一块腐烂的肉都能拼命。
段万德培训他们,其中最凶残的,就给他们自己的姓氏,将“黄雾”的任务转交给他们。
这些人为了钱一个比一个更奋不顾身,死了就是一堆被烧在一起的尸体,而如果活着回来,就能领到“不菲”的奖金。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拿到的奖金只是段万德从“黄雾”的赏金中分出来的微不足道的一点。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们根本没有钱买装备,他们的装备是段万德给的,如果不是段万德,他们连领取任务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底层佣兵成为段万德的手下,他们很骄傲地改姓段。在l国,人命都算个屁,改姓更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负担。
一时间,很多人都在讨论段家强悍的战斗力,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姓段,不怕死、死得狰狞的姓段,完成任务的也姓段。逐渐有其他镇流离失所的人来到萨林加乌克镇,寻求加入段家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