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宁偷瞥了宁老太太一眼,悄悄凑到车壁,趁人不注意掀起车窗帘子的一个角,探头探脑地想看热闹。老太太眼睛眨了眨,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喝止。
入了皇城,街上人依旧热闹,人多马多,那些入京的城主和藩王们还在路上走着,兴许遇着了熟人,大声地说笑。随行的还有许多侍卫和女史,衣着装扮与京里有些不同,书宁眼尖,瞥见前头马背上坐着的那个红衣女子有些眼熟,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总算想了起来——那不就是半个月前遇着周子翎时他身边的那个绿衣女子!
她今儿换了身大红色的劲装,头发全都扎起来,只用一顶玉冠束住,脸上也没有脂粉的痕迹,显得潇洒又利索。便是书宁实在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妆扮实在好看。只不过,她怎么会跟入京的城主和藩王们走在一起?
书宁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外头,一旁的宁老太太实在看不过去了,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小声责备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这性子倒比小子还野,再这么下去,日后谁敢娶你。”
崔嬷嬷笑道:“二小姐心思单纯,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不必忧心。”说话时,顺着书宁的目光朝外头瞥了一眼,口中“咦——”了一声,低声喃喃道:“这可不是南州城的兵马?”
“崔——崔翔安?”书宁很快想起了这个名字,又好奇地把脑袋再朝外头探,“是最前头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吗?倒是年轻!”
队伍最前头的黑色大马上坐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他五官比宁照琛和周子翎都显得硬朗,皮肤略黑,眉目间有傲然之色,让人觉得不大好接近。
这就是而今的南州城主崔翔安?书宁皱起眉头,她想起那日在东来楼听到的传言,有人说前头的城主崔玮君就死在他手里,她先前还觉得深有道理,可而今瞧着,却又觉得这崔翔安虽有些傲慢,却实在不像背地里下黑手的人。
“我听人说,前头的城主就是他害的?”书宁试探地问。
宁老太太顿时沉下脸,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那崔玮君是崔家小娃儿的亲姐姐,血浓于水呢,四年前玮君出事那会儿,崔家小娃儿才十六岁,哭都还来不及,他怎会下如此毒手。”
书宁多少听出些意思来了,讶然问:“祖母您认得他们?”
宁老太太沉沉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却并未回话。书宁又去看崔嬷嬷,眨巴着眼睛作询问状。崔嬷嬷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有阻止,才小声道:“老太太与崔家有亲呢,崔家大太太是老太太嫡亲的外甥女,只是嫁得远,来往得少。后来各地藩王和城主势大,先帝三番两次欲削藩,京里头闹得沸沸扬扬的,姑奶奶拍连累了府里,便断了往来。”
原来竟是亲戚!书宁又盯着崔翔安狠狠看了几眼,努力地想从他脸上找出与宁老太太相像的痕迹,却无果。她正看得仔细,忽闻破风之声迎面而来,险险侧开,一支长箭“嗖——”地一声钉在了车窗边上,直震得马车“砰——”地一声闷响。
“有刺客——”外头有人高呼,尔后是一片嘈杂的叫嚷声,脚步声,兵刃交加声。马车里众人顿时吓得一脸煞白……
回到宁府时天色已黯,除了书宁精神尚好,其余众人俱是一脸苍白。书宁把老太太送回主屋歇下后,赶紧去宁照琛院子里给他献宝,也不让下人通传,旋风一般地冲进了屋。
“琛哥儿,你瞧瞧我给你求——”她砰地推开们,屋里的人吓了一跳,宁照琛猛地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她,面上略显慌乱。
这是干了什么坏事儿如此心虚?书宁心下疑惑,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又左右看了看,果然瞅见书桌边的瓷坛子里还有余烟袅袅。
“你把什么东西烧了?”书宁大步踱到书桌边盯着坛子里看了半晌,里头的纸张早已化作的灰烬,但她却从灰烬中依稀辨认出上头精致的线条——他竟把那本春宫册子给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得晚了,晚上被同事拉出去吃饭,结果吃完了又被拉去洗头,弄到十点多才回来。幸好今天中午把稿子写好了,晚上只稍稍修了一下,不然今天还没得更了(_)
☆、第十三回
十三
屋里很安静,书宁清晰地听见自己和宁照琛的呼吸声,一个平缓,一个沉重。鼻息间有淡淡的烧焦的味道,青烟袅袅地飘了一会儿,终于消失不见。瓷坛里的灰烬一点点地塌下,直到上头原本的颜色和线条都彻底看不清。
“是我以前写坏了的字画,”宁照琛终于回话,声音很低,语气里有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心虚,“刚刚平安在整理书架,我怕被旁人瞧见了,日后笑话我,所以让他全烧了。”说到后面,他仿佛把自己给说服了,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坚定起来。
书宁只是盯着他看了一阵。她心里有些自己也说不上来失望,不是很强烈,只有一丝半点。宁府里这么多人,除了宁老太太之外,就属宁照琛和她最是亲近,她心里总觉得,琛哥儿与旁人是不同的,她也以为宁照琛也是这样想。可现在看来,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那么简单,书宁自嘲地笑了笑,把一直紧握在掌心的桃木小剑塞给宁照琛,低着头,声音有些冷淡,“我今儿陪着祖母去云天观时找一心大师求来的,你好好戴着,莫要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