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青州。
城门外是乌泱泱的难民,他们大多是从抚远逃难来的,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
“都给我守好了,一个都不许放进来。”城门校尉在城门上高喊。
抚远已被金人占领,那些侥幸留下一条命的人,日夜兼程,走了几百里路,才逃到青州。
“军爷,我们是良民,我们是韩人。”城楼下一个老汉沙哑着声音嚷道。
他身后有个妇人,怀里有个小包被,包被里隐约有婴儿的啼哭声。
只是那哭声越来越小,妇人掀开包被,婴儿的脸已有些乌紫。
她扯了扯老汉的衣角,“爹,二宝怕是遭不住了!”
老汉看了孙儿一眼,心里一紧,转身就给门卫跪下,“军爷,能不能让孩子进城,讨口吃的。孩子娘没有奶水,这孩子已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求军爷……”
守卫远远看了直摇头,“老伯,这几日许多难民到青州,这里已经无处安置。校尉大人下令:一个都不放进去。”
他扔过去一个水囊和一张饼,摸了摸袖袋,又丢过去一贯钱。
“你们去别的地方讨生活吧!”
说着,就要关上城门。
怀中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妇人颤抖着手探到婴儿鼻下,一丝气息也无。
“爹,孩子、孩子没了。”
嘈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妇人两眼一闭,就这么抱着孩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儿啊!”
老汉蹲下身,看着瘦成皮包骨的儿媳,连日的奔波,早耗尽了她的心力。要不是有孩子,只怕她早挺不住了。
现在孙儿去了,儿媳也去了。
这个家,只有他还拖着条老命活着。
老汉泪水涟涟,浊泪滴在孙儿的包被上,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无数双脚从他身边迈过,原本躁动的人群被这死去的母子刺激。
“让我们进去!”
“我们是韩人,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不进城就是死,跟他们拼了!”
城门的守卫已是平日的两倍之多,但聚在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他们为了进城,为了能活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冲破防守。
校尉眼看着守卫支撑不住,有流民已经跨过朱漆杈子。
他抽出腰中佩剑,一剑刺穿冲在最前面的男子胸腹,“谁敢再往前半步,这就是下场!”
此时,民怨沸腾,而校尉的行为犹如在滚烫的油锅里洒下一碗水。
“杀了这狗官,我们要进城!”
“大韩不要我们了,不如反了!”
“杀上紫宸殿,宰了狗皇帝!”
一时间,难民疯了般涌向校尉,他们像动物般撕扯、啃咬校尉的身体,直到被撕成碎片。
流民嘴上、手上沾着血,涌向最近的府衙。
老汉看着这癫狂的一幕,抬头看向漫天黄沙遮掩的天日,“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看看这吃人的世道!”
青州流民造反的消息传到宫中时,皇帝正在听熙宁郡主弹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