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毫不迟疑地发动了反击。开始是一小批一小批的,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呼喊之声盖过了枪炮声。双方用手榴弹在近距离内拼杀。美军自动火器的弹药很快耗尽了,接下去就是肉搏,双方混杂在一起,哪方也不敢**。一夜之间,樊继业连续打退了曰本人的十六次反冲锋。杨舟不得不把团内所有配属的坦克全调上去,才勉强接回了一身是血的樊继业。他手下的人只剩六个了。
邱师长又投入一个集团军直属特务团的精锐连队。他们的遭遇同樊继业一样,终于因守不住表面阵地而败退下来。人员丧失了一半,精神分裂症患者大有人在。守卫砂糖块山的日军四十四混成旅团打得异常顽强,战术也很巧妙。新14师刚刚投入战线的一个新团,很快就消耗掉四分之一的兵力,却未能越雷池一步。
刘建业以及美军的高级军官们都相信这一带的几个高地是日军首里防线上重要的的支撑点。敌人一定是集中了全部力量来守卫砂糖山。一旦该阵地陷落,首里防线将土崩瓦解。失去首里防线的敌人,难道还有实力再部署一条同样坚固的防线吗?
因此,砂糖山必须攻占,无法绕过。
铃木繁二少将指挥的第四十四混成旅团,是被作为三十二军的战略预备队使用的,一旦这支部队耗光了,牛岛手中就连一名生力军也没有了。
“杨团长,我们如果继续象目前这样干下去,即使全团死光了也拿不下砂糖山。我们每次只投入一个连到一个营,敌人只用很少的兵力就牵制住我们。敌人的反击很有经验,我们花很高代价打下的山头轻易地丢掉了。”樊继业指出杨舟存在的指挥错误。他的声音仍旧那么宏亮,他机体内的发条仍然拧得非常紧、似乎血战更使他精神焕发。
“您认为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杨舟对自己的指挥深为自信,显然砂糖山没打下来、但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有违任何兵书将道。
“团长,把全团投进去吧。如果人不够,那就再调116师或131师的一个团。我们的目的是拿下高地,而不是保存兵力。我带一个连拿下折钵山表面阵地,你再派一个连越过我攻击马蹄山。第三个连进攻马蹄山凹部。同时让一个营控制住半月丘。最后一个连是预备队,如果我是你,就用它来加强折钵山的表面阵地。当然,最好要有两个坦克连的配合,喷火器也不能少。坦克的作用主要是运输守军需要使用的弹药。光凭一个人所携带的弹药是守不住砂糖山的。”
樊继业结束了他的话,他放肆地在杨舟的面前用手指打了个榧子。“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高招。我的人几乎都在这里死光了。我想老天爷既然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对你说这番话的。”
杨舟犹豫不决,为了二个小山头,他要将全团投入孤注一掷的冒险,很可能全团被打瘫,而冲绳岛南部还有几百个同砂糖山类似的敌人据点,他又拿什么去征服它们呢?
“团长,运气只跟勇敢者走。按我说的干吧,拿不下砂糖山是整个新14师甚至是新20军的耻辱。”
杨舟沉思了半分钟,他仿佛重新成了一个营长,而樊继业却领导着一个整团。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站在樊继业的位置上,也会提出同样的建议。
“好吧,我就赌上一次,按你说的办。如果老天爷的意愿是将咱们留在琉球,那咱们就安心认命好了。我的41团全部都拿上去,但愿事情象有些军事家说的那样,再拿上最后一个班,历史就改观了。”
樊继业罕见地笑了笑:“团长,我没认错您。你还在当副团长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好样儿的。”
在舰炮和陆炮掩护下,樊继业带着他的部下再次攻入折钵山山头阵地,这是新14师在十天中的第十一次攻击。杨舟立即投入了手里其余的所有部队。入夜,日军的反击凶猛无比,第41团全团都处在激战中。整块砂糖山在山呼海啸的炮火中摇撼,舰炮发射的照明弹映出地狱般的可怕场面。一群黄种人和另一群黄种人用手榴弹、刺刀、战刀、匕首、手枪、枪托、牙齿、拳脚厮打。一阵紧似一阵,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然后,枪炮声才渐渐平息了。
杨舟亲率部队登上折钵山。天已经亮了,阵地上的场面使他感到震惊。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他们互相死死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中国士兵的手指挖入日军的眼窝,日军嘴里叼着中国士兵的耳朵。沾满脑浆的手榴弹和枪托散布在工事里。有的人拉响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日军中有一些是孩子,连最小号的军装穿起来也象滑稽戏服。
樊继业营长不在现场。他带了一个新增援的连队杀向马蹄山凹部。他恨透了那个迫击炮阵地,专门把几箱炸药绑在谢尔曼坦克上,准备把敌炮阵地连锅端掉。
折钵山上是很危险的。首里、那霸的远程炮早测准了射点,闭着眼睛就能打中山头。杨舟冲向折钵山南侧反斜面,看到山坡上也散布着美军和日军的尸体。樊继业营长消灭了四十四旅团的反击兵力。用他的话讲:“没什么窍门,就是象田径运动会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投光了一车皮手榴弹。”
从前线回来的士兵报告杨舟,“凹部的敌人迫击炮阵地全部被炸平了。我们跪在悬崖边上,把一箱箱炸药和手榴弹投下去。山凹部成了一个怨气冲天的火山口。任何人也无法活下来。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任何报复也解不了我们心头之恨。”
经过三天三夜的肉搏战,新14师终于前出到安里河边。现在,他向左旋转,就可以切断首里的退路,向右旋转,就可以包围冲绳首府那霸市。
刘建业站在一处山丘上,用望远镜了望首里城。首里笼罩在雨帘和硝烟中。雨声压倒了枪声,3把雨云吹扫过冲绳,雨水把冲绳变成泥潭。在泥潭中,两支杀红了眼的军队进行了近两个月苦战,大自然和人一起哭泣。如果这哭声能惊动上苍,刘建业直想问问上苍,战争是否就是他给人类留下的最邪恶的礼物。
刘建业和巴克纳中将没有算错,五二高地失陷以后,首里防线已成一触即溃之势。中国第49集团军从西面包抄首里;克服了圆锥形高地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从东方包围首里。只要稍有迟疑,日军第三十二军将被合在钳口之中。
面临如此危险的局面,牛岛满中将被迫下达撤军命令。整个三十二军军部、后勤单位和前线部队残部,陆续撤向冲绳南端的八重濑岳、与座岳和真荣平村一带。这一带山势险恶,天然洞穴密布,沟豁深陡,宜守难攻。牛岛的军部退入冲绳南海岸,在摩文仁渔村附近一个巨大的石灰岩洞穴中继续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