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背对着光,他看不清楚纪询的脸,但能听见纪询的声音,难得没有尖刻,没有颓废,温情脉脉地说了好几句话,对了,纪询还带着一杯水……回忆到这里,霍染因心头打了个突。
他回头看着床头已经空了的水杯。
昨天我有带水杯进屋吗?
梦里纪询好像就着杯子,喝了口水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开门出房间。这时候他还在思考着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纪询,但等走到走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用考虑这么多。
房间里悄然无声。
纪询不在,说好的今天说作业本的事情的?
一朵云飘进霍染因的心头,给他落下了一点阴影。
他先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消息。
他又去厨房,本来想给自己弄点吃点,却在冰箱上看见了一张便签。
“电饭煲里有白粥。——纪询”
霍染因的目光在便签条上停留了一会,纪询用本名出书,日常字体与书籍上的签名相差仿佛,头尾连绵,东歪西倒,能找个地方靠着,绝不独立站直。
透着字体,仿佛就看见了纪询那种软软绵绵缺乏脊柱的身体和对周围不屑一顾的神气。
字如其人。
霍染因哼笑一声,又掏出了手机,再看一眼,还是没有消息。
宁市有两处公墓,一处老的,在老城区,叫庆山公墓。
除了逢年过节,墓地总是冷清的,再盛大的太阳照在一块接连一块的
墓碑上,也显现出种阳光照不去的冷凝之意。
纪询在初一的晚上开着车到了这里,墓地晚上自然是关门的,理论上来讲,这是个拒绝扫墓的时间,但是毕竟没有人会认真在墓地里值班守夜,所以纪询轻松翻进了墓地,借着天上稀疏的星光,在一片片一模一样的墓碑中,找到属于纪语的墓碑。
黑夜将绝大多数东西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
纪询凑得很近,才看见墓碑上属于妹妹的猩红名字。
纪语。
他念着,又念一遍。
不用转头,他就知道,自己父母的墓碑伫立在妹妹隔壁,他的心抖了一下。这三年来,他来得不是很频繁,有限的几次来到,往往也是同碑中的人相对无言。
总归触景生情。
纪询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墓碑前蹲得过久了,他撑撑头,稳住心神,将带来的便携式录像设备,放置在斜上方的草丛里,像摄像头正对着纪语的墓碑。
这还不止,他又拿出一个远程无线喇叭,埋在另一处的草丛里。
将两样东西处理好,纪询迈步正想离开,却一脚踢到了旁边的石头,石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谁?!”一道声音伴着手电筒的光芒照向这里。
纪询赶紧蹲下,就近藏在身旁的大墓碑之后。
风声呼号,吹得树枝刷刷作响,纪询突然感觉脚腕有点异样,他低头一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浮在空中,凝着他。
“……”
他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