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谷就是一下午的活儿。第二天就是打大绳的日子。打大绳一般是放在秋收之后,因为打大绳也是需要集全村之力的。
打大绳是需要长度的,往往选在开阔平整的大场院里。按照需要的长度,在一端的地上,钉进带孔的铁钎,把一头带钩的摇把儿穿进钎孔,在相当于绳长的远远另一端地上,栽上一米多高的木桩,在木桩上绑好摇车。一块长条形固定板,一块同样形状与大小的摇动板,中间穿进三根带环的铁拐,组成了摇车。然后将超过两倍长度已经捻好的三根麻荆子,一起套进一端地上的铁钎子上铁摇把的弯钩里,同时将摇把拉紧,不让麻荆子从弯钩里挣出。
将弯过铁弯钩的六根(三根一起穿过铁钩即折成了六根)麻荆子拉直拉紧,两两拴向另一端摇车子的三个铁拐环上。准备好合股器,那是用一块圆形硬木做成,一头大一头小,上面刻着同两股麻荆子粗细相等的木槽,木槽沿合股器的锥形表面呈放射状。然后是将拉直在两端之间的六股麻荆子,两两卧进合股器的三个木槽里。
两端的摇把和摇车同时同方向摇动,麻荆子先在合股器的木槽中两两合股,随着两边的摇动,已经合好股的粗绳部分,会推动合股器,从铁钎子一端缓缓向摇车前移。这时要把握好合股器,保持它的稳步向前。已经合为三股的麻荆子,经过合股器整体合股,最后打成了“三劈绳”。
打成后,将摇车一端剪下捆紧,防止松股。摇把一端,从弯钩里取出,封头完好如初。
如果要打两劈绳,摇车上只有两个摇拐,合股器上只有两道槽。如果要打四劈绳,摇车上须有四个摇拐,合股器上要有四道槽。
打大绳的场面比剥麻更要热闹几分。这个活儿也需要分工合作。有破麻荆子的,然后有往合股器上装麻荆子的,有摇动摇车的。配合有序才会一气呵成。
做这个活儿一般只用男人就行了。之前打大绳的主力是青山爷和老二老三,今年青山爷就不上场了,由老二老三带着学孟和学祖挑头。学孟学祖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在学问一途上也是没太多天分,读了几年书,能粗通文墨也就行了,青山爷让两人多学学地里的活计。论年纪也该担起家庭的重任了。
现场照例是少不了孩子们的。从这头到那头,好奇的跑着看着笑着。
谷穗儿是一定会在现场的。今年四叔又回来了,谷穗儿更是像小跟屁虫一样围着四叔转。她背着个小包,里边有四叔捎回来的糖,花花绿绿的包装可漂亮了。她给围着的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块,大家吃得可欢了。三丫斜着眼往她那里看,谷穗儿装没看见,哼,就不给你,那么坏的人我干吗还要给她糖吃。
按照往年的旧例,新绳打好后,把它一根根挽起来,装麻袋里,用牛车送到镇上的铺子里,结帐拿钱,一年的搓绳营生算是打了个结。回到村里,青山爷会接着结给大家种麻的钱。全村都欢天喜地的,像过年。
但是今年却出现了不小的问题。铺子原先订的货虽然送去了,却拿不到钱。镇上铺子的老板是把绳子往外地运的,因为革命了,不少铺子关门,货卖不出去,自然拿不到钱。青山爷好说呆说,铺子老板才多少给了点儿,但离原来的钱数还是差得老远。剩下的绳子只好再想办法卖了。
自己家勒紧裤腰带节俭一点儿能凑付过去。可乡亲们的麻钱不能拖欠的。
青山爷回去之后,和儿子们一起想办法,得亏老四回来还捎了点儿,再到各亲戚朋友那里凑点吧,好呆把乡亲们的麻钱先给付了,至于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吧。但当天给钱是不可能了,青山爷只好让村正给大家解释一下,钱稍晚几天给,但一定会给,请大家放心。
“青山,这不是小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大家可以少拿点的。”第一个上门的是丁喜旺,他跟青山爷是发小,两人的交情是不用多说的。
“老哥,亏了自己也不能亏了乡亲啊,”青山爷吧哒了一口烟袋锅,眉头皱得紧紧的,“谢谢老哥的大义,你放心,我会想出办法的。”
“我没有多少钱帮你,别人怎样我不管,我的那份今年我不要了,等以后你有了,我再要。”喜旺爷非常坚决,说完话转身就走。久旱逢甘霖,患难见真情啊,青山爷看着喜旺走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三叔,三婶,你们要救救我们呀!”青山爷刚进屋坐下,就听到有人连哭带叫的走进来。
“我们家大林,除了会种点儿地,其他什么营生也不会,要是这麻钱不给我们,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啊。”
“大林家的,我没说不给呀,只是今天钱不凑手,过几天我会一文不少的给大家的。”
“那可不行,今天要是不给,我就不回去了。我们家紧等着这份钱揭锅呢。要是今天不给钱,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了。”亓玉珠一屁股坐在了堂屋的板凳上。
不少村里人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大家说说,我们累死累活的就盼着今天能拿到钱,没想到人家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不给了,这让我们怎么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