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楠诧异的看向靠在在一边的喘息的沈青,沈青点头算做是回答。
“你们下去,备水沐浴。”乳娘不无威严的朝着那立在一旁的两名女婢道,两人领命后边躬身退下。
待那两人退下之后,穆楠被乳娘拉起了,慢慢的走向了内室。内室放着一个很高的木桶,木桶的一侧有木头做的阶梯。剃的一侧绘有委婉辗转的仕女图,女子衣着鲜亮,模样端庄。再往后看,便看见一扇屏风,绘有清图案的屏风隔绝了门处的视线,隐秘而又安全。
乳娘慢慢的在木桶里布置着兰香,而后那出去的女婢便引来了仆人抬着两桶热气蒸腾的水,推门而入。几人恭敬的将水倒入浴桶之中,便低着头走了。整个过程中,没有抬头打量着任何的地方。
浴桶的水满了之后,乳娘便拿着之前女婢拿着的篮子走向那边,将满篮子的香料细细的洒在水面。一时之间,满室的香气四溢。
“三月三乃上巳节,是为女子及笄之日。”沈青走过来,拉开了穆楠的衣带,便将穆楠满身的衣裳褪去,
之后便牵引着穆楠塔上了木梯,准备沐浴。
没入浴桶时,穆楠只感觉满身的烫。这与在靖山泡寒泉是不一样的。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冰凉,骤然浸入这满桶热水当中,只觉得有些烫。只是她忍耐着,不发一语。
而沈青与乳娘并无察觉到这其中异样,依旧是站在周边为穆楠洗拭。
一旁沈青的手轻轻的搭在穆楠的肩上,女子的手指细长,只是有些枯瘦。错落之间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感觉那手不是手了,而是枯瘦的白骨。
“今日之后,你便可嫁与他人做妇。”身后女子轻不可闻的声音在这满是的氤氲之中,显得有些飘渺,“我们女子,素来是在家从父,嫁人从夫,过些时日你嫁与将军府后……便要视将军之子为纲,这一点,娘亲,一直担心着。若你父亲在世,恐不会……”
沈青言语有些凌乱,讲到这里时已然是泣不成声。穆楠耐着性子才不至于勃然起身,说到底这女子行及笄之礼,不过是强调要遵循夫家,知书达理罢了。
只是,这番行为有无又有什么关系。
她穆楠并不是将军家的儿媳,今日不是,以后更不是。
只是这些,她不可能跟身后的人说,只会引起她伤心罢了。
“娘亲,便别伤心了,今日乃是喜事,又如何能哭呢。”穆楠不指望说这番话就可以止住沈青的难过,只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乳娘拍着沈青的身子,那人这才缓和了些。似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叫穆楠起身着衣。
衣服是短褂裤的童衣,黑布为衣,朱红色的锦边。显得穆楠容色白皙,越发的漂亮。
头发只是简单的编制着,没有其他的装饰。
待弄好之后,便又被乳娘等人拉着走到了穆府东房等候,东房里孟泽一身素色襦裙站在那里等候多时。孟泽在见到穆楠的这幅模样时,眼角抽搐了下,才走了过来。
一位女性长着打量着穆楠的模样,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穆家小姐,今日乃你及笄之日,且先听一遍,一会儿莫忘了规矩,坏了大事。”那人端庄慎重,倒显得不听不行。
接下来便一遍又一遍的讲着该做什么,穆楠见那人喋喋不休的模样有些烦躁,但碍于今日礼大,便不发一言,只是脸上有些不太好。
“公子,”许久孟泽悄然而来,“那小二哥今早便来了,我叫他先在府里待着。”
穆楠赞赏的点了点头,便闭目垂首不语。
及笄之礼,算起来倒算隆重。只是穆楠全程如同木偶般,不做一身,肢体僵硬着按着程序一步一步的来。
便是观赏及笄礼的宾客,根本不多。
不过大抵也是那样,毕竟江淮本家早就断了与穆楠家的联系。他的父亲是被驱出的,这一点奉正早就跟他讲过。
其实,她有去江淮穆家看过。靖山地处江淮,去那里本就是极其容易的。只是那一家子人趾高气扬的模样,无端的让人心里厌烦。
之后,若不是备置衣物,她从不下山。再之后,所有的事物都交由孟泽打理,见本家人的机会就更少了。
她本不在意,只是高堂之上的沈青却显得有些失落罢了。
礼毕,众人都散去了。
只余下四人,沈青站在东侧,面色还算红润,穆楠心下想那指不定是回光返照。却还是不然如此的揣摩。乳娘站在她的身边,依旧是淡漠。而孟泽还是乖乖的站在她的身后。
沈青呆呆的看着远去的人群,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她愣愣的道:“皙儿(及笄之礼,穆楠的字,少皙,昵称皙儿),若娘亲叫你这月月中便嫁走,你可会怨恨娘亲。”
穆楠心下不安,她举步走到沈青的身边,探手把脉,才知脉象似乎较之于之前更加的轻缓。轻的像是查看不到。
“没用了,我知你学有所成,只是我这身子拖得太久了,里面都是空的,我昨日梦见你父亲,他说他甚是想念我。”沈青眨着眼,便又落下了泪,只是泪液显得有些稀薄,尽是泪干了的痕迹,“娘亲……娘亲只怕是撑不到七月了,幸好,你昨日便回来了。若是……若是再晚一步,只怕,娘亲就再也见不到皙儿了。”
穆楠颤抖的抬手擦去沈青脸上的泪水,她不知道沈青的身子差到这个地步。只觉得那人再多一个字,便会断了气一般。心里有些闷闷的,涩涩的,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疼的厉害,什么也说不出口。
“夫人,将军来访!”忽的,响起了小二欢喜的叫唤声。那响亮的声音与满室的悲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