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昭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罗成诧异:“子昭,莫非这宇文云龙与你有什么渊源?”
林子昭身子发抖,只是喃喃:“我也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罗成转身,一位头戴金冠的老妇人坐在暗处的一张大椅子上。老妇人慢慢道:“来客何人,为何擅闯哀家爱子神殿?”
罗成拉拉子昭,向老妇人拱手行礼道:“在下为逃避无机剑派追杀,误入禁地,但求太后见谅。”
子昭吃惊地看着老妇人:“您是突厥太后?”
太后轻声问道:“孩子,你为何流泪?”
子昭擦了擦眼泪:“神座让小女子想起了父亲林云龙,连生卒年都一样,触景生情,伤心难抑。打搅太后,还请原谅。”
太后嶙峋的双手搭在昏暗灯座旁,她的笑容看起来似穿透了世间一切的迷雾。她对子昭招招手:“孩子,过来。”子昭情不自禁地走到她面前,把头伏在她的膝间。太后抚摸着子昭的头发:“你的神情真像云龙,年轻、善良,还有点傻乎乎的快乐!”她的眼睛眯缝着,思绪回到了过去:
哀家是北周的公主,坚哥当年为了争权夺利,他不顾独孤之咒,娶了权势最大的独孤氏。可是他并不快乐。哀家又和坚哥一夕欢娱,有了云龙。当朝的柱国大将军独孤信看出了我和坚哥之情,便怂恿我父皇宇文泰送我和亲突厥。父皇过世后,坚哥野心勃勃,他强迫我弟弟禅让,夺取了宇文家的天下。突厥和大隋和谈,我原谅了坚哥。
为了云龙的安全,哀家送他到一个宫女那里养大,宫女姓林,云龙也跟着姓林。无机剑是武林泰斗,哀家又把云龙送到无机剑门下。他天资聪慧,武功成就远远超越了他的师尊。
(太后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
突厥的大将军之位等着他,大隋的大将军之位也等着他。只需要点个头,荣华富贵样样都在面前。他英俊、善良,哪一个女人不青睐他?他只是不该答应他师傅一件事情,为她去捉捕李仙殊。这是上天的孽缘,命中注定他就躲不开。
(太后看着子昭:你的眼睛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同样的勾魂之眼啊。)
仙殊是南诏的公主,她出身蛮夷,哪里懂什么中原礼数。喜欢这个男人了,就喜欢;不喜欢了,就抛开。金银珠宝用了,腻了,就扔掉;武功练练,厌烦了,也扔掉。别人当宝的东西,她当草。伤了多少男人的心,她不在乎。毁了多少女人的情,她也不在乎。她太纯粹,也太美丽!她惟一不明白的是,对于女人来说,美丽也会成为一种罪过!自古红颜多薄命,仙殊南诏蛮女,也摆脱不了这场宿命。
云龙和她一见钟情,将军也不想做了,宏伟大志也消失了,一心只想隐居起来,过两个人的神仙日子。仙殊惹的祸事都被他一力扛下,他只有一句话:这个女人的一切罪,都算是他犯的。天真啊!江湖当中,朝廷当中,嫉妒他的,贪图仙殊美色的,贪图他们武功秘籍的,多不胜数。哀家知道中原武林要对付他,但派人通知他时已经晚了。
那一夜无比惨烈,死伤无数。哀家不知道究竟谁是主谋,但知道无机剑七大弟子至少参与了五个。哀家致信坚哥,要他为我们的儿子报仇。坚哥下了圣旨,全国剿灭无机剑,他们被迫躲到天山。一直到宇文化及以宇文家子孙的名义,恳求哀家忘记这场仇杀,哀家的仇恨之心才慢慢淡薄下来。
(太后帮子昭擦着眼泪,哀家知道你母亲和哥哥回到了南诏,却打听不到哀家孙女的下落。天可怜哀家,终于让你出现在你父亲的神庙。)
第二十八章 执迷
子昭和祖母相认,祖孙抱头哽咽,难以言语。罗成站在一旁,神思恍惚,不敢置信人世间有这样的奇情异事。他心乱如麻:子昭的祖母是宇文公主,祖父是先帝,母亲是南诏公主,也就是说子昭的伯父是暴君杨广,她和吉吉倒成了堂姐妹。如此混乱的血缘关系,爱恨情仇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太后抚摸着孙女的头发,对罗成道:“阁下是?”
子昭不好意思地看了罗成一眼,悄声道:“他是我的朋友……”“丈夫!”罗成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他单腿跪下:“孙婿罗成叩见祖母!但愿幽州与突厥从此不再刀兵相见,大唐与突厥世代友善。”
太后盯着罗成,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昔年幽州铁骑纵横大漠,哀家一直佩服北平王和燕山公。在当年那种艰难情况下,幽州军队战斗力远胜关西李氏,足见罗家父子惊世之才。燕王为什么不和突厥合作,共同瓜分天下。依照燕王的才智和权谋,纵然东北为王,也是大大的委屈。”
罗成笑笑:“幼年蒙庄先生教训,记得五胡乱华之后,代代均出暴君,中原百姓,苦不堪言。故罗成发誓,今生绝不让异族入侵中原,更遑论与突厥合作?隋帝杨坚,纵使有千般不是,一统天下后,也给了中原百姓数十年的太平日子。幽州镇守边疆,虽苦尤乐。”
太后冷笑道:“何谓异族?隋杨王室、李唐王室的血液中都流淌着鲜卑之血。连哀家这个孙女,身上还残留着独孤家的血液。”她又道,“李渊能给你多大的好处?如果幽州自立,突厥必定会和你合作,东北为王,何乐不为?”
罗成摇摇头:“正如太后所说,独孤之咒,代代未曾落空,我既然要娶子昭为妻,更不敢染指皇位。”他直视太后双眼,“再言之,我如果要东北为王,何须等到今日?罗成当初投奔西魏,推翻暴隋,心中就存有一丝善念,但求天下有明君。幽州降唐,朝廷供应军饷,幽州百姓税赋减免三年,大唐连成一片,东抗高句丽,北抵突厥。今上睿智,大唐百姓富裕平安指日可待!彼时只怕是突厥俯首称臣!”
太后阴恻恻地笑起来:“大唐强大,与君何干?燕王竟是个为他人做嫁衣之人?”
罗成严肃地回答:“太后差也。为一己私利而欲天下大乱,陷万民于水火,纵有此等人物,那也绝非罗成。”
太后的笑容更加诡异:“原来燕王作如此想。那哀家再问燕王,如今大唐太子与秦王势成水火,独孤之咒无法避免。彼时燕王何以自处?难道燕王另行扶持一个亲王,以保权力稳固?”
罗成默默无言。他见太后面带狡猾的笑容,猛然悟道:“此乃大唐内事,与太后何干?太子、秦王都才华横溢,无论何人为天下之主,必定带给大唐繁华盛世。本王既掌天下兵权,自然惟皇上马首是瞻。”
太后长叹了口气:“李渊有你,是他的福气。哀家听说唐军正在向突厥腹地推进,燕王请给哀家一个解释。”
“突厥强悍,非兵临城下不愿结盟。如果太后同意双方休战,罗成愿意和突厥签订停战协议,同时也请太后给罗成两个礼物。”
“请讲。”
“交出前夏刘黑闼,归还当年皇上向突厥称臣的文书。”
太后笑得连金冠上的珠翠都在晃动:“哀家所以不扣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