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忽然道:“其实这曲子虽然优美,但有些地方却显得突兀,如果稍作改动会更好些。”边说边把几处细节吹出,然后又连贯起来吹了一遍,果然经他小小改动,本来因为是现代乐器演奏而和古代乐器有些不和谐的地方都变得动听。我边听边暗暗点头,心想他身为皇子却如此多才多艺,要是在现代,凭他俊美的面孔、幽雅的举止、高超的音乐才能,实在是当明星的不二人选。这么一想我不禁两眼放光地看向胤禩,脑中满是他被一众小女生包围吵着要签名的搞笑场面,不禁低头暗笑。
胤禩轻敲我的头,无奈地道:“又再胡思乱想,快回神。”
我就这样和他说说笑笑、弹弹吹吹,复又唱上几句,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快天黑时,胤禩告辞离去,我笑着送到绛雪轩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觉似乎他的离去同时带走了我的快乐。
我的笑容一点点隐去,好心情宣告无踪。脑子里又不由得想起阴沉着脸喝问我的胤禛,耳边不断回响他那句:“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苦笑地想,其实这句话应该我问胤禛。应该我问他,你说我该以什么态度对待你这个未来的雍正皇帝?初时的百般示好,后来的渐行渐远,终至如今形同陌路。我订下的计划似乎没一件实现,我希望讨好胤禛,可他心思难测对我百般算计,就连几个时辰前那奇怪的话我也是听得半真半假;我期望能和胤禩没有牵扯,可就在刚才他还和我琴箫合奏,使我暂时忘记了如山般多的烦恼。
夜间我于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疲惫地睡去,可意识又总保持一分清醒。眼前一会儿是父母悲伤的脸,一会儿是徐海离去的决绝。
随后一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胤禛清晰可辨的扭曲的脸,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终于被他逼到死角。正在我彷徨挣扎时,背靠的墙上忽然伸出只手把我拽近墙里。我大惊抬头,正对上胤禩含笑的眼眸。然后他如轻烟般消失无踪,接着景物变换,我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陈设华丽的房里,所有布置都似曾相识,定睛再看却是乾清宫中康熙的休息之所。
此时,康熙正躺在一张低矮的软榻上,温柔地向我招手:“瑶丫头快过来,你不用怕,如果有什么事,朕自然护你周全。”
我安心地向他走去,但到近前时,康熙却变成了胤禛,他穿着龙袍,俨然皇帝之姿,猛地抓住失神的我,笑道:“你还想跑吗?又怎么跑得出朕的掌心?”
我挣扎着从梦中惊醒,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全是冷汗。梦中被胤禛抓住的胳膊泛着丝丝疼痛,低头查看却发现那里乌青一片,想到昨天他紧抓我不放的情景,我苦笑着,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窗外透入朦胧亮光,原来已是清晨。又要开始醉生梦死的一天吗?我的笑容更加苦涩,连梦中都是这些个皇子、皇位的事,看来多年的宫廷生活已彻底把我同化得和宫中人没什么两样了。如果我真的完全和那些人一样,未尝不是种幸福,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一定会一脚踢开胤禛,和胤禩、胤禟他们站在一起,幻想以后仿佛没有尽头的美好生活。
可惜我偏偏比别人多知道一点,但就只是这么微小的一点却已足够让我不快乐,让我无法把握这短暂的快乐时光。
不想了,我使劲摇头,古人不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吗?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是走进死胡同,既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不如先放一边。
一个月后,日子回到以前的波澜不惊,起码表面上一切照旧。胤禩、胤禟等人依然往来于绛雪轩。
胤禟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天我说的话,一如既往的淡漠中透着关心,可在我眼眸回转的不经意间,会从他脸上发现一种凄艳中透着绝望的神情。每当看到这样的他,我就只能苦笑。该说的已经说了,我还能怎样?只希望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剂,让一切尽快过去。毕竟在三妻四妾的古代,哪个有权势的男人能对一个女人有长久的真心,还不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胤禩依然笑得如春风、如浮云,但他的目光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给人置身事外的感觉,而是透出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胤礻我似乎早就忘了当日的误会,笑容透着傻气。我不禁松了口气,其实整个宫中最容易懂的就是胤礻我,他心里永远不会装太多事。一件事就算如何惹他不高兴,过个三五天也会淡忘。
至于行事诡异的胤禛,在我的刻意忽略、他的自动消失下,我们再度恢复了形同陌路的关系。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想到那天问我该怎么办的他时,心口会隐隐泛起莫名的疼痛。然后不断自问,到底哪个他才是真正的他?是那天像疯子的他,还是之前让人心寒的他。
这样平静地过了半年多,平静到我几乎以为这种安静会持续到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时。可惜我还是太天真,天真得以为我不伤害别人,别人也终会放过我。
太天真就要付出代价。
康熙四十三年四月时,宫中忙碌异常,起因于康熙将出巡塞外。这次巡幸我照例跟随,不过可惜胤禟、胤礻我都没有被康熙指定伴驾,让可以去塞外避暑游玩的我稍有遗憾。
虽然遗憾,但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好,麻烦事自然都交给喜福,喜福本来几个月前就可以被放出宫,可她不知哪根筋搭错竟然死活不愿出宫,说要终身不嫁地服侍我。劝慰的话我说了不少,但她总是一声不吭。后来无意中,我听到宫女们私下交谈,才明白喜福不愿离开的原因。她家里父母早亡,嫂子容不下她,以她如今的岁数难找婆家,又没有谋生手段,不知到了外面该如何生活。
我听后只是长叹,最后问了喜福一次:“你真不愿出宫吗?”
得到的自然是决绝而肯定的答案,我无奈地道:“人呀!总是看着别人的才是好的。就像你能出宫一直是我羡慕的事,觉得你很幸福,可在你眼里这却是件如洪水猛兽般的事情。”
她不解地望着我,不明白出宫有什么可羡慕,我也不想多作解释。既然她不愿出宫,那就一切照旧。这些年有喜福陪伴已成习惯,如果猛地换人我还真的不能适应。
于是她留了下来,没有人有异议。我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后悔,因为这样的决定关系着她一生。但起码现在她是感恩的,看着对我千恩万谢的她,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希望你以后不会恨我把你留下。
六月时,我们浩浩荡荡地起行,目标直指美丽动人的草原。
草原越远越美丽,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随康熙来草原,但每多来一次我就多一次震撼。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上面点缀着千万朵各种各样的花,空中充满千百种的鸟鸣。兀鹰在天空展翼,飘逸多姿的浮游在蓝色波浪里。它一会儿在高处消失,只留个小黑点,一会儿又翩然而下,在太阳前明灭辉耀着。
这次随驾的几位皇子来到草原好似鱼儿入海,整日于草原上策马驰骋。其中尤以十三阿哥胤祥骑术出色,看他在马上放怀大笑,我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羡慕。但让曾经差点因骑马丢掉小命的我去骑却是不敢。
如果说随驾皇子里还有人的骑术能和胤祥一别苗头,自然非十四阿哥胤禵莫属。这小子近年骑射功夫一日千里,俨然已有日后抚远大将军的身影。至于剩下的两位皇子,胤禛和胤禩虽然骑术也很精湛,却都沉稳内敛,不愿在这种小事上互相攀比。
我坐在马车里笑看胤禵和胤祥骑马比赛,心想草原真是好地方,来到这里似乎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和不快乐,心胸变得开阔。就连一向不怎么来往的胤禵和胤祥,也忽然像朋友般亲密。
这日扎营后,我在帐中觉得无聊,就在营地闲逛,因着身份关系也没人敢上前盘问。不知不觉绕到一座帐前,就听里面传出声极端压抑的怒吼:“这怎么行!”
我一时没准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听刚才那声怒吼似是胤祥,他怎么在这里,这好像不是他的帐篷?我心里好奇,飞快地瞄了下,四周竟连一个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