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辛朗也被蒙在鼓里。
而那获命杀死公主的铁卫,正是蒙蚩其人。
彼时,阿萝尚在襁褓。蒙蚩心怀不忍,将其抱走,远赴巫疆边陲,与阿萝避世而居。
他本为勇士,骁勇善战,更会借助丛林、隐蔽行踪。故而此后五年,其余铁卫四处寻找,并未发现二人踪迹,阿萝也得以平安长大。
可林间资源有限,远不能令阿萝独自生活。
因此,蒙蚩铤而走险,屡次往返村寨,采购物资,终在阿萝五岁时泄露行踪,惊动铁卫。
直至铁卫行动前,辛朗才获知胞妹的存在。
他拦住巫王,据理力争,道是阿萝生存至今、巫疆风调雨顺,不该再对她有所苛责。眼看父亲不为所动,他以死相逼,终于获得巫王承诺。
巫王说,他不杀阿萝与蒙蚩,但阿萝必须囚居小院、不得外出,而蒙蚩则要与阿萝分离,此生不复相见,再被王室抹去从前痕迹,以免节外生枝。
对此,辛朗信以为真。他想,亲情一场,父亲不会骗他。
那之后,阿萝独居。辛朗闲暇时,常会来到院外,旁观妹妹成长,却无法相认。每年,他都会收到蒙蚩的信件,对此也从不怀疑。
直到信件有假,被魏玘一眼看破
得到魏玘提点,辛朗手持信件,与巫王对峙,方才得知,早在十三年前、铁卫围捕当晚,蒙蚩已被下令处决,尸首也受人焚烧、挫骨扬灰。
这便是阿萝身世的全部。
行文最后,辛朗字迹凌乱,纸面湿痕散尽,有墨迹洇开,干瘪而冷硬。
周文成强定心神,缓缓放下信纸。
红烛低矮,残光冷冽,割往他雪髯长须,斩截孤苦,徒留震撼。
魏玘见状,唇角一勾。
他伸臂,捉回信纸,又将其捏皱成团,散漫甩腕、抛接。
“簌。”纸团落回掌心。
他嗓音沉哑,字句晦涩、冷凝,夹在纸团反复的起落声里。
“王傅可知,蒙蚩为阿萝准备了十八件。”
十八件入耳,周文成又是一慑。
他知道,十八件是巫族父亲为女儿筹备的嫁妆。十七件是银饰;而第十八件,则要父亲在女儿成婚时,牵住她左手,亲自交至她情郎手中。
周文成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魏玘突兀笑了,放下纸团,覆掌面上,似要将心事藏住。
他道:“蒙蚩什么也没说。”
不论挣扎、痛苦、求生、期盼,在阿萝面前,蒙蚩闭口不谈,只竭尽所能,教她医术、识字、说话,也教她种植、收获、劳作。
——来不及了,快一些。
阿萝说,这是自蒙蚩口中,她听到最多的两句。
蒙蚩早知自己要走,一遍又一遍地逼她,只盼有朝一日,哪怕他离开,她也能独自存活。纵然如此,他依然真切、隐秘地盼望,希望女儿能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