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此提议,魏玘静寂不语——既没有立刻否决,也不曾应答接受。
在无声的静默里,他敛目,眉宇岿然不动,漆乌的凤眸意味难明,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
半晌过去,只听魏玘沉声道:“罢了。”
“不必多虑,本王自会定夺。今夜尚有庆功宴,你好好歇息便是。”
……
魏玘与辛朗攀谈时,阿萝正全神贯注、忙碌不休。
由于斩蛇之事尘埃落定,又有魏玘在旁宽慰,甫一离开庄子,她便收拢心绪、恢复平静,惦着灾民们的状况,继续施行义诊。
义诊的过程格外顺利。甚至,连从前偶尔出言不逊的几位灾民,今日也异常平和。
对于阿萝而言,这应当是件喜事。
可莫名地,她感到奇怪。灾民们看她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一些她弄不懂的东西。
这样的异常太过模糊,很快被阿萝抛之脑后。
她营营逐逐,专注于百姓的病情,甚至忘却了庆功宴的安排,直至回到都尉府、瞧见等候的川连,才恍然记起此事。
阿萝赶赴庆功宴、抵达孙家庄子时,天色已然幽沉。
皓月当空,清光如水。她挽着裙,跟随川连身后,走过衔灯的游廊,逐渐接近西园庭院。
二人越往前行,喧哗的声响也愈发趋近。
阿萝抬眸,顺势望去,只见辉火映染、华灯重重。
游廊尽头,是一座开阔的庭院,中嵌莲池,石柱似星零落。池边置有长案与木椅等,放有杯盏三两、美酒几坛。人群徘徊院中,举杯共饮。
上一次,她眼见如此场合,还是在台山书院之中。
阿萝作别川连,正式步入庭院,这便瞧见——这看似隆重的宴会,多少有些朴素。
没有丝竹,只有交谈;食物单薄,不过白粥和炊饼;酒饮数量寥寥,需得十余人共饮一坛;赴宴的人们更是衣着简单,不见半点清贵。
换作旁人,许是要心生厌嫌。可在阿萝看来,如此情景恰如其分。
翼州适才受灾,资源相对有限。在当下的翼州设宴,能容人轻松小聚即可,本也不必奢华。
更何况,引来她今夜赴宴的,并非食物或酒饮,而是与会中人。
阿萝环视四下,将院内景象纳入视野。
东方长案边,辛朗、梁世忠二人正举杯对饮、相谈甚欢;远处槐树下,郑雁声挽住欲离的川连,一个双颊泛粉,另一个耳根通红。
孩子们围绕莲池、奔跑打闹;宿逑等人与燕南军将士勾肩搭背、喝酒划拳。
得此情形,阿萝莞尔,唇边梨涡浅浅。
自从来到翼州,她多半忙于赈灾,力求与魏玘并肩作战,始终精神紧绷。今夜的庆功宴没有规矩,更无人主持,她终于可以稍作松懈。
她的朋友们应当也能放下心来、好好休息了。
可是,魏玘又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