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真定,正是大雪纷飞。
前几天有田庄的管事来送年事货,敬了两张雪貂皮,做比甲少了点,镶裙边又怪可惜的,窦昭思来想去,决定祖母做个风领,做个挖云秋香色的昭君套,过年的时候用。
天气冷,也没有什么事,甘露几个就陪着窦昭坐在内窗的热炕上做针线。
素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小姐,”她朝着窦昭眨了眨眼睛,笑道,“前几天田庄送来的账目有些不对。”
甘露几个一听,立刻退了下去。
素心这才从怀里掏了出封信出来:“小姐,陈先生让人送回来的。”
窦昭有些紧张地接过了信。
事情已经过去八、九天了,京都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过来,她看似悠闲,实则心里时时惦记着,晚上常常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窦昭情不自禁地长长松了口气。
在旁边忐忑不安地盯着她的素心见了,表情也不由地跟着松懈下来,旋即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小姐,段护卫他们,是不是平安无事了?”
窦昭点头,示意素心将旁边的羊角宫灯点起来。一面烧着信,一边悄声道:“梅公子已经平安无事,三七的时候主持了蒋夫人的祭祀,陈先生和段护卫他们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素心这样沉稳的人,听说陈曲水很快就能回来了,禁不住欢喜雀跃:“这就好,这就好。”
窦昭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欢快的笑颜,道:“你去跟陆鸣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素心欢天喜地去了。
窦昭却望着烧成了灰烬的封纸发了半天愣。
宋墨果然不是那逆来顺受的人。
父亲要陷害他,他一样的抗起反抗。
自己连夜派段公义和陈晓风等人去营救宋墨,这个决定是很冒险。
可她只要一想到前世宋墨的遭遇,就无法坐视事情再次重演。
不过,英国公为什么要陷害自己长子,不管是前世今生,窦昭都没有找到答案。
前世,蒋家被满门抄斩,蒋氏缠绕病榻,不久之后就与世长辞。宋墨刚失舅失,又逢母丧,想必心神俱疲之余,心中也有些许的怨怼之色,他不可能,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关注身边的事,这才让英国公有了机会从容布置,以被御使弹劾的方式拉开谗害宋墨的序幕。而这一世,蒋梅荪等人虽然被害,可梅夫人等妇孺却活了下来,宋墨为了保护蒋氏族人,不仅没有因为蒋梅荪等人的死而消沉,反而更积极地容入到京都的贵族圈中,甚至为了试探皇上的用意,有意输了秋围的狩猎,重新确定了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名声在外的宋墨,让英国公如烫手的山芋,最终只好选择了在宋墨奔丧回来的那一刻突然发难……自己的示警,英国公的无奈,都给了宋墨一线生机。
有时候,身份也是一种束缚。
这次他能够顺利脱险,希望保住了世子之位的他,能够不像前世那么的疯狂。
窦昭幽幽地叹了口气。
黄昏时分,陆鸣来向他辞行。
他一言不发,先跪下来给窦昭磕了三个头:“四小姐,您的大恩大德,不仅世子爷,就是我们这些人,也都不会忘记的。”然后道,“世子爷受了伤,需要人照顾,又没有个帮衬的人,严先生和我商量,准备今天晚上连夜赶回京都。徐青的伤势太重了,只怕还要麻烦四小姐让他在田庄多养几天。”
陆鸣来窦家小半年,一直对窦昭很尊敬,却不像现在,尊敬中带着几分恭谦,显得很有诚意。
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宋墨的原因吧!
“你起来说话吧!”窦昭思忖着,道,“田庄里也没有别的人,你就放心让徐青在那里养伤好了。”然后让素心送了他五十两银子的程仪,“你们一路上要小心。我的人还没有回来,没办法护送你们回京都。”
陆鸣没有客气,把银票揣在了怀里:“这里离京都不过五、六的路程,有我护着严先生,定能平安到达。”他说话时的那种笃定,越发让窦昭觉得他是个高手。
窦昭叮嘱了几句,端了茶,送走了陆鸣,甘露进来禀道:“小姐,高兴回来了!”
一个月前,高升禀窦世英之命来接窦明回京都。
窦昭派了高兴随行。
她在厅堂见了高兴。
“小姐,路上很顺利。”高兴的身上还残留着雪花融花后的水渍,一看就知道他还没有落屋就先来见窦昭了,“七老爷还把我叫去问了小姐的很多事。”他咧着嘴笑,窦世英这样关心窦昭,显然很看重长女,他很为窦昭高兴,“让我带了很多京都的特产,说是给小姐过年的。”
窦昭向他道了声“辛苦”了,让素心去清点东西,问了问父亲的身体。
“七老爷很好。”高兴笑道,“每逢沐休都会去庙里和大师傅们讨论佛法,大家都夸七老爷佛法精深,连我们都跟着沾了光。”他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张平安符,“这是我去大相国寺玩的时候,那个知客和尚德福知道我是北楼窦家七老爷的人,送了我一张主持大师开光的平安符呢!”
窦昭愕然,随后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