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上在朝堂之上大雷霆,说给吕大人一个月的时间将人缉拿归案,否则吕大人这挂落是要吃定了。”
萧合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侵蚀着她的心一样,良久,说道:“他们才刚刚彻底扳倒尚书令曲氏一门,就迫不及待的对吏部尚书下手了。还真是一刻都不闲着啊。”
“美人,我也知道他们是针对吕大人,但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皇上为何会那么大的怒,到底事突然,吕大人只是负责押送,最多是政务上有阙失,办事不利罢了,可是皇上的意思却是要将吕府大做整饬。难道会是因为元妃的枕边风?”
萧合拿着扇子出神,半晌才道:“万亭林曾私下了见过皇上。那天我侍寝,皇上本来说和我一起用早膳,却因为要会见万亭林耽搁了,我本来并不上心,如今想来,倒是觉得这里面藏着猫腻。”
李全福倒吸一口气。
萧合继续说道:“公公这般消息灵通之人都不知道这事,想来必然是皇上封锁了消息。也算是巧,还是被我撞见了。”
“美人觉得是万亭林对皇上说了什么吗?”
“曲家的人被劫,明眼人会觉得是谁做的?当初吕大人为保哥哥弟弟平安,拼死力谏,不让万家的人押送,皇上念吕大人向来仁厚,便将此事交给了他,如今生了这档子事,大家自然可以怀疑当初吕大人是别有用心了。”
李全福缓缓道:“所以今日吕大人上朝禀告此事,皇上才会觉得他是在欺君,遂了那么大的火。”
萧合点了点头:“**不离十,当初我就觉得事蹊跷,万家门生遍布,他们若是真的想在半路动点什么手脚,随便找个人揽下这份差事便是了,就算到时候有些什么事,也可暗度陈仓,面上儿让那人担了所有责任,私下里送那人出京做个外官便可结束得干干净净,为何要亲自押送,原来是声东击西,真正打的是吕府的主意。”
李全福听萧合语气冷峻地令人抖,如今只有十九岁的她却能这样勘透世情,叹了一声默然,良久,才垂下眼睑,道:“今日朝堂上还有一事,我思索着还是告诉美人好,今日万亭林也替吕大人向皇上求了情,虽知道他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但心里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萧合听见外头三声钟响,余音在沙沙的夏风里簌簌抖动,天色泛白,便道:“皇上今个儿朝下得早。”
“怕是只有吕府一件棘手的事情,皇上心里又有了决断,自然潦草。”李全福向外瞥了一眼,目光好像是要穿透椒墙似的,道:“我会劝着吕大人韬光养晦,前朝的事情也会让他少插手,能躲过这一劫便是最好。只希望这人别是被万家“劫”走就好,否则便是再也找不到了。”李全福的意思很明白,万家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安排了人去劫,若是万家想把这出戏唱完整,很有可能会贼喊捉贼。
萧合只觉得自己好像连呼吸都格外困难,带着身子都是瑟瑟抖,如窗上摇动的枝影儿一样,良久,才带着哭腔问道:“花一帮那里没有哥哥弟弟消息么?”
“还没有,所以才更让人忧心。“
是啊,就算自己知道了这些,不是一样无能为力吗?就算心里再煎熬也是一样,等吧,萧合苦笑道:“不早了,公公先回去吧。别忘了,愉美人如今怀有身孕,怎么说,皇上也不会让这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祖父。瞅着机会,我也一定会在皇上跟前进言。至于哥哥弟弟,应该不会有事的。”
“镜昭,”萧合叫罢,便见镜昭带了几个宫女儿进来,“将李公公送的百合放好了。”正说着,便瞅了一眼百合,笑道:“公公想必是糊涂了,我位分只在美人,您怎么用位分在嫔位以上的主子才能用的玉壶春瓶来给我送花呢。不过这瓶配着百合也真是好看,可怜我无福消受罢。”
李全福看了看那个花瓶,忙赔笑道:“嗳,这些个糊涂东西,连点小事也办不好。按说美人应该用玉壶冬瓶的,只是这两种花瓶的纹理,成色,喷漆,形状都极为相似,一不小心就会弄错的,现在奴才手底下又来了许多个新人,什么事情还不熟悉,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美人见谅。改日我亲自把玉壶冬瓶给美人送来,插百合花儿都是一样的好看。”
“公公客气了。”萧合道。
软玉见李全福从殿内出来,笑道:“公公怎么进去了这么大一会儿?”又见李全福手中拿着瓶子,笑道:”公公,您怎么把百合留下,却把玉壶冬瓶给拿走了。”
软玉见李全福脸色煞白,眼中好像还泛着一层薄雾,道:“公公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进去看看吧。”李全福道了一句,便去了。
软玉觉得事情不妥,拔腿就往屋里跑,刚打了帘子进去,便听见一声大叫,并着豁豁朗朗东西纷纷坠落的声音,接着看见七巧瑟瑟缩缩匐跪在地,旁边是散落一地的簪花点翠,镜中的萧合再不是昨日那样美艳动人,满脸脓包,只觉得可怖,不觉也掩了口鼻,不敢做声,接着便是屋内的人乌压压地下跪,软**一软,膝盖几乎是砸到了地上。
殿中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萧合良久才转过身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簪花,冷冷笑道:“‘丑妇竞簪花,花多映愈丑。’我这么模样连自家宫里的人都给吓坏了,还簪什么花?!”手一挥,袖子连带处百合,妆镜亦落了一地。
七巧看到满地的玻璃渣子和散乱的百合花,又听到刚才萧合说的那般话,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更觉得惶恐,也不敢抽抽嗒嗒的哭了,甚至连求饶也不敢说了,在原地呆若木鸡,浑身哆嗦。
“软玉,去把林大人找来。
“小桂子,你去找皇上。”
“来人,把七巧拉下去,关到柴房里,谁也不准探望。”
“闲杂人都退到侧殿。”
祝镜昭一一吩咐。
林言原最先赶到,一看萧合的脸,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道:“我上回不是告诉过你了,你怎么又抹含有水沉蜜的胭脂了?”
萧合看他一大早毫无清爽之气,脸上还泛有微红,料到他昨晚是宿醉了,也不敢看他,只目视前方说道:“一会儿在皇上面前你不要这般胡说,我用的胭脂里是没有水沉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