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一点劲儿都没有。我一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你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汤姆说。
“对不起。我告诉你,早知道这样就能把你这个与世隔绝的人引出来,几年前我就该生病了。”乔治说。
汤姆跟安妮交换着眼神儿。两人都为乔治感到高兴,他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依然不失幽默。
“唉,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做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了。你知道吧,是凯瑟琳告诉我你生病了。她开车赶到诺森伯兰郡,把情况告诉了我。”
乔治点点头,眼里的亮光稍显黯淡。“我能猜到。”他说,“安妮,亲爱的,能不能让我和汤姆单独待一会儿?时间不会长,一刻钟左右。我们……有点事儿要谈谈。”
安妮皱起眉头。“医生让你少说话,乔治。”
“我知道。但是和汤姆谈一谈会让我更平静些。相信我,亲爱的。我不会拿生命开玩笑。”他拉住安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回头给你解释,一定。不过不是现在。”
安妮有些不情愿地噘起了嘴,但还是站了起来。“汤姆,别让他太累了。”她背对着乔治,说:“我去给保罗打电话,让他们今天下午过来。”
“谢谢你,亲爱的。”乔治目送她走出病房。然后,他叹了口气,让汤姆坐下,“我担心凯瑟琳不会就此罢休。”他说,“你都知道什么?”
“我们知道的并不多,可是已经大致上推断出来了。”汤姆把凯瑟琳的调查情况大概说了说。“基本上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总结道。
“太不可思议了!一看见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乔治说,“我与那张脸朝夕相处了八个月,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那张脸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萦回不去。我敢肯定,不管斯卡代尔庄园主宅第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她就是爱丽森·卡特尔。所以,我也就知道海伦是谁了。”他闭上眼睛,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怕汤姆担心,他睁开了眼睛。“我没事儿,”他安慰他说,“只是觉得太累了。”
“休息会儿。我不急着走。”
乔治挤出一丝微笑。“你不着急,但凯瑟琳一定很着急。有没有可能让她放弃这本书?”
汤姆耸耸肩。“我不知道。她是个很倔强的人。昨晚,我让她答应我,不管她要干什么,得先问问你。不过,她有个条件。我得和她一起去一趟斯卡代尔,见一下那个我们相信是爱丽森的女人。凯瑟琳坚持要让我们拿出所有事实,这让我无话可说。”
“我不是为自己着想,”乔治说,“我是担心保罗和海伦。他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酿成了大错,现在却要让他们来为此付出代价。如果真相暴露,他们能挺过去吗?我给他们带来了伤害,我无法想象安妮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我知道,可是,不光是他们。还有爱丽森。无论她做了什么,她所付出的代价是我们难以想象的。他们很有可能起诉她犯了同谋罪,但我觉得她不该受到那样的指控。”
“那么,我们能做点什么呢?我躺在这,一点忙也帮不上。”
汤姆摇摇头,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和沮丧。“听听爱丽森怎么说,我们就好拿主意了。”
“你尽力做吧。”乔治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我累得很。你走吧。”
汤姆站起来,“我会尽力的。”
乔治点点头。“你过去一直都很尽力,汤姆。现在也会尽力的。”
仅仅一天,汤姆觉得自己老了二十岁。他走出病房,去见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的人,一个从坟墓的另一面走出来的人。上次,在对霍金立案侦查的过程中,他肩负重任。这一次,他希望能做得更漂亮一些。
7
1998年8月
天色阴沉,大雨滂沱,这正是夏季的主要气候特征。他们驱车向斯卡代尔驶去。突然一阵瓢泼大雨,前面的沥青碎石路面立刻变成了一条小河。
“真是个好日子!”汤姆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的内心正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即将揭开的真相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但同时又对由此而可能带来的后果非常担忧。他深感自己对乔治和他家人的责任,但不知道能否不辱使命。他们即将要摧毁这个女人的护身之所,但同时他对这个女人又充满了同情。他真心希望乔治能够守口如瓶,秘而不宣,也希望凯瑟琳不要过于固执。
然而,凯瑟琳却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让珍妮丝·温怀特说出真相。在获知真相以后,她还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该把这些材料怎么办。她现在的想法是,不论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现在他们必须掌握所有的事实。她看了看她的小录音机,把它塞进短上衣的口袋儿里。她只需把“录音”键和“播放”键一起往下一按,珍妮丝·温怀特,确切地说,就是爱丽森·卡特尔,不管说什么,全都会录下来。
凯瑟琳把车横着停在庄园主宅第外的车道上,这样一来,除非步行,否则珍妮丝没有办法逃走。他们静静地等着大雨过去,然后穿过湿漉漉的草地,吱吱嘎嘎地走上了通往厨房的小路。
汤姆拉了拉门环,门一下就开了。因为没有刺眼的阳光,凯瑟琳便把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块伤疤暴露无遗,清晰可见。毫无疑问,她就是爱丽森·卡特尔。这个女人刚要开口,汤姆抬起手,对她说:“我是汤姆·克拉夫,以前的警官克拉夫队长。我们想进屋里聊一聊。”
这个女人摇摇头。她正要把门慢慢地关上,汤姆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放在了门上。他并没有用劲儿去推,只是不让她把门关得更小,除非她把整个身子顶在门上。“不要冲着我们关门,爱丽森。”他说,语气坚定又不失温和。“听着,凯瑟琳是一名记者。她已经了解了很多情况,可以把这起案子的真相写出来。你算不算杀人犯的同谋还不一定,但凯瑟琳所要写的东西可能还会让你面临起诉。”
“我没什么可说的。”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她在极度恐慌中低下了头,那只没有抓门的手不由自主地挡住了面颊。
凯瑟琳心想,有时候,残酷是唯一有效的措施。“好吧,”她说,“那我去问问海伦吧。”
在一瞬间,这个女人的眼睛放出一团怒火,然后顺从地耸了耸肩。她退到一边,把门打开,重复着她妈妈在她之前做过无数遍的动作。“还是让我来看看你们都听到了什么胡言乱语吧,没有什么事儿,你们不要骚扰海伦。”她的语气很冷峻。
汤姆站在门槛边等她把门关上。“你把这儿改造了一下。”他环视着这个农舍的厨房。这里不用特意布置,就可以拍一张照片刊登在家庭杂志上。
“我没做什么。我婶婶住在这儿的时候,她把这个厨房收拾了一下,让她的佃户用。”她态度简慢地说。
“我一点儿也不吃惊。”汤姆说。凯瑟琳在他旁边悄悄地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霍金在照相上很舍得花钱——或者说,为你花钱,爱丽森,可是从来不愿意花点钱让你妈妈过得更舒服些。”
“你们为什么一直叫我爱丽森?”她问道。她靠着墙,胳膊抱在胸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以便让人感到她并不紧张,“我叫珍妮丝·温怀特。”
“爱丽森,太晚了。”凯瑟琳哐啷哐啷地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一张松木桌边。如果汤姆今天唱白脸,那么她就充当红脸的角色,“汤姆叫你第一声‘爱丽森’的时候,你就应该装出迷惑不解的样子。可你当时看上去好像是吓坏了,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样子。而且你也没说,‘对不起,你们找错人啦,这不是爱丽森的家。’”
爱丽森瞪着她。凯瑟琳第一次注意到她和她妈妈像极了。她见过鲁丝的照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