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爱恨全部掀开,放在所有人面前,而这一切要么在战争中被颠覆,要么在战争中被撕碎。
“咚,咚,咚”……
陈梓慕没有来得及回应这简短的敲门声,就已经看到苏若一袭亚麻长裙,黑发柔垂在腰际,端着两杯晶透轻晃的红酒走了进来,她藏尽了眼里的犹豫不决,一步一步前所未有的坚定,最后停步在陈梓慕的身旁,将酒递到他的面前。
“梓慕,可以陪我喝一杯吗?帮我壮壮胆,我有点害怕呢。”等陈梓慕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之后,苏若便转身看向了窗外,嘴角带着自嘲的笑意,声音有些飘渺,陈梓慕却觉得洋洋盈耳。
“苏若,今天晚上我一定会……”陈梓慕握紧手中的玻璃杯,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苏若落日之下的纤细剪影,说的十分肯定,却被她生生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活着回来,……我知道。”
苏若知道,陈梓慕想说的不是这一句,可是他要说的那一句,苏若不想听,也不敢听,所以只能这样选择逃避,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低头看着空了的酒杯,苏若心想,酒这种东西,回味时怎么这么涩,涩得她嗓子都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陈梓慕见她饮尽了杯中的酒,也低下头,轻轻晃了晃质地晶透的酒杯,看着挂杯的红色液体,将自己杯中的酒也全数喝了下去,可是不知道是后劲太大还是怎样,他竟然有些迷糊了,太阳穴也突突的跳着,可是却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去按揉了。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刻,他朦胧间看到苏若走到了他的面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紧接着他感觉到了唇边一热,然后一句微不可闻的‘再见’,之后便再无意识和知觉。
苏若在吻上陈梓慕唇角的那一刻,心隐隐的痛,可是那句再见也还是说出了口,这比她想象的简单,原本苏若以为,这句再见会像每一段生离死别的爱情那般的痛彻心扉,可是没有,她的心有痛,可是只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为什么?她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后来她想通了,她想那大概就是最后的苟延残喘吧,而在那之后她的心便死去了,怎么还会痛呢?对,不会再痛了。
苏若看着陈梓慕紧闭的双眼,和记忆中无异的好看面容,带着她那颗已死的心脏,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不再回头。
就在昨晚,最后的老臣之子——李言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的简短:“倾城的后花园,最后的一战,我等你。”不等苏若回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若并不惊讶这一通电话战书,因为她之前已经听韩谨诚说过了,周简凌会利用李言来对付自己,她知道,反正逃不了,那就直接面对吧,任何事情都要有个结局吧,好的也好,坏的也罢。
她回房间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利落黑色套装,静坐在窗边,看着夕阳彻底落下,再等月光清冷的弥漫开来。
终于,12点的钟声敲响,而苏若此时已经身处倾城的后花园中,安静的等待着,等李言,等周简凌……等陈梓慕。
倾城的后花园是和倾城的第一期建筑同时开工的,连接着倾城的第一期小区和后方一座绵延的小山,到如今也已经有些年月了,因为常年无人打理,原本精致的格局早已被遍地的野草,及人高的灌木从和山脚下的参天的大树掩盖包围。
只剩下几条隐约可见的碎石小径,和一个半径大概5米的圆形地带,这个地带应该之前留设的休息区,曾经铺设的实木地板已经被腐蚀的残破不堪,其中还东倒西歪着几个不完整石凳。
夜色之下,一袭黑衣的苏若,身影小小,被隐在灌木丛中,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经过碎石的折射,让原本毫无生气的花园中,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温柔。
倾城本就位于环境清幽的郊区,而苏若现在身处荒凉的后花园中更是寂静的有些诡异,深秋的寒意带着零碎的清冷月光,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可是不一会儿,在风吹树叶沙沙声的掩映中,突然闯入了微不可闻的清脆破碎的声响,让苏若一下子提心警惕着周围,她眸子里带着月光的亮,观察着周围黑暗中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动。
就在苏若集中于声响来源的方向和距离时,一阵疾风猛然朝她的身后袭来,苏若虽然第一时间回身,抬起手臂交叉挡在胸前,以防御朝自己袭来的这一剂狠踢,但在她防御攻击正面对抗的瞬间,还是被那力道生生的逼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手臂也被擦出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等她完全站稳之后,苏若忍住手臂的剧痛,紧紧的咬住牙,虽然表面还是平静如水,眼睛里的光也依旧如同此时的月光,明亮而漠然,丝毫不见起伏波动,可是身上还是冒出了涔涔的细汗,她有些不悦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既然都是直接下了战书的人,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赴约呢?”
和苏若不同,李言只穿着随意的白衬衫和西裤,一点也不像是主动下战书,希望正面决胜负的人,他的眉眼里看不见此战必胜的决心,但也绝不像是一心赴死的无望之人,这让苏若有些看不懂。
正当苏若心里疑惑时,李言开口了:“你就是鬼魅的凶手?一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之前周简凌给了李言一个号码,说这个号码的主人就是想要杀他的人,并且让他去通知号码的主人最后决战的场所,他未曾听到那通电话的回答,也没有想过杀了4个身手中上等的杀手的人,竟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
对于李言冰冷厉声的质问,苏若自然听出来其中的不信和轻蔑,可是她却完全不以为然,反而笑了,这个笑像是石子落入湖面时泛起的碧波,轻柔的层层远荡,看起来已经趋于平静,而那平静之下却是无法掩去的石子入水之后带起的暗涌。
“是什么?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世上最痛不过生离死别,而我经历的那些暗无天日的生离,只需要你用痛痛快快的死别来补偿,这就够了。”苏若虽然笑着,可眼中的狠戾之色已经藏不住了,心头也全无她口中的那般平平稳稳。
苏若看着眼前这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男人,他们不曾相遇,也来不及像常人一样相互认识,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埋下什么不可饶恕的深仇大恨,可是苏若要杀他的理由却再简单不过,因为他的父亲同前四个鬼魅案件的死者的父亲或母亲一样,都曾经是周泰清最得力的助手,最好的兄弟。
而周泰清从她的身边夺走了重要的人,苏若无数次想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周泰清没有等到那一天便提前安详离世,连他的一儿一女都已身在国外不知踪影,这太便宜他了,所以苏若要报复在他身边的人,让他身边的人也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苏若如此想着,最后也将这一切付诸了实践,可是陈梓慕却仍然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只有她自己变得冷血不堪,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和拥有他的资格。
苏若每次说出这样的话,都会恨自己千次万次,因为就是这样执着的自己,放不下心里的恨,才毁了从前那个美好无邪的自己,毁了自己向往已久的未来,可是她没办法停下,那是她走到今天的理由,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段时光。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今天不过是一个陷阱了吧,可是你现在竟然一个人站着这里,要么就是你有可以活下去的底牌,要么,你就是……”李言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想错过她长久沉默之后,脸上任何残留的情绪。
李言不懂苏若的恨,他只是感觉,这个女人就算是在面对自己这个最后的老臣之子时,却完全没有释然和解脱,明明马上就可以结束的复仇了,可这个女人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动声色的痛和煎熬。
苏若听着李言说的话,却在他还没说完时打断了他,声音低柔却带着凉意:“要么就是我没想着要活着从这里离开。”像是说给他听,又像只是对自己说。
“嗯~ 没想活,但是要拉我给你陪葬,是吧?”李言低头苦苦一笑,复又抬起头来看着苏若:“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