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乱糟糟的,刚刚在裴钰身上一通蹭,头顶几根不听话的发丝钻了出来,像是刚睡醒的模样,有点儿懒散。
也有点儿可爱。
鬼使神差地,裴钰说了一句:“不做这种事情,也可以做点别的。”
萧楚撑起脸,饶有兴致问道:“别的什么?”
裴钰耳尖有点泛红,说:“你……你这发冠戴得不对,我可以替你……重新挽个头发。”
……
萧楚眨了眨眼,有些错愕。
这是……什么意思?
他愣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挽发?”
裴钰立刻从这一瞬的冲动中惊醒了过来,张了张口想出言替自己挽尊,可萧楚已经不给他机会了,一拍掌说了句“好啊”,随后笑嘻嘻地背过身去。
“怜之,承你的情了。”
裴钰看着萧楚的背,这回的确很安分很乖巧地在等着他。
他看不见萧楚的表情。
犹豫了须臾,他还是上前去替萧楚解下了发冠,有些微卷的头发散落到手里,摸着很舒服,裴钰忍不住在掌心顺了顺。
萧楚有一根细细的发辫,平时也不会挽进头发里,就搭在肩上。
裴钰把这根辫子也顺到了手里,它编得很好,发丝紧紧地缠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杂乱。
萧楚撑着膝看向地面,说:“这根辫子是我娘替我编的,雁州人讲究宗族团结,家人离乡前总要编这样的长生辫,以求身在异乡能岁岁安康。”
这是个很美好的寄托,长生辫承载着游子的思乡梦,也是家人的庇护伞。
裴钰的指腹小心地滑过发辫,好像萧楚曾经在雁州的岁月,都沿着那些发丝淌进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萌生了一种冲动,他也想去一次雁州,看看壁立千仞的天秋关,扬一捧那里的黄沙,他也想踏上望风台,抚摸雄鹰的背脊。
他强烈地想要触摸萧楚的过去。
他二人无言了须臾,裴钰低下头,重新挽起了萧楚的另一缕头发。
“一根多少节?”
“我今岁二十六,应当就是二十六节了。”
裴钰的手穿过发丝,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缕分了三股编缠到一起,他的动作很轻盈,甚至萧楚压根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还以为仍是在替他梳头。
萧楚叹了口气,遗憾道:“这辫子我自己也编过,可惜我真是搞不来,我三姐手很巧,她什么都会编,本来说着她要和我娘一块儿给我编的。”
裴钰问道:“那后来怎么只有你娘给你编了一根?”
“她死了。”
萧楚声音沉了下去:“北狄的探子瞒过了雁军的鹰眼,我三姐被这群贼狗挟了。”
他不再说下去了,话语中开始透出些不甘。
三姐走的后几年,他娘也因丧子之痛,郁郁而终了,他远在京州,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驻守北方的边关,雁州人的生活条件非常困苦,黄沙地开垦不出粮食,只有靠朝廷从别州调粮过来,国库愈穷,雁州人日子就愈不好过。
但他们必须要死守住这道关隘,这是京师的外防线,阻断着北狄进犯的唯一道路。
世代以来,雁州人都有着一股心气儿,他们肩担着保家卫国的使命,他们的心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猜疑算计这一套在雁州是行不通的。
所以,家人是他们最在乎的东西,天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制衡着京州和雁北的关系。
裴钰听得很认真,他很快就替萧楚编好了一根辫子,也是二十六节,只不过编在后头,挽起头发后就藏了进去,看不大清晰。
他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只好悄悄在萧楚身上留下了一点自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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