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有劫后余生之感,连忙磕头谢恩。
康熙摆摆手,令我跪安了。我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出了昭仁殿,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擦擦额头的汗珠,抬头看见有飞鸟从檐顶飞过消失不见,苍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寂寞吗,天上的浮云,可是我真的很寂寞呢,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浓浓的对命运的无力感。
“为什么不高兴。”
我努力忽视眼角的酸涩,转过头抬眼望向他,冷峻的脸上第一次显出柔和的神情。我苦笑,恭敬的垂下头,“回四爷,奴婢不敢。”
他冷笑出声,“你总说自己不敢,可我发现你没有哪一次‘不敢’过。”
我还能说什么。
“别的就不说了。进京前你在老十三面前说我跟他的那些话,你还敢说‘不敢’?”我想了想,立即醒悟,肯定是“断袖”那宗。切,本来就是嘛,还不敢承认,哪次两人没在一起的。可是雍正的手段——天,我还是先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吧。老十三,你敢卖我!咱们走着瞧!
“想起来了?”
我忙笑道:“四爷,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十三爷知,奴婢要是敢把这事告诉第四人,就、就天打五雷轰。”古人不是最相信起誓么,上帝您一定要保佑我啊。
偷偷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我没看错吧,他的嘴角怎么在抽搐呢?
“啪!”后脑勺挨了一下。好痛!
“脑袋瓜都装的什么,这都能想得出来。简直是胡说八道!还有,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说自己名字就行。”
这是什么意思,不杀人灭口了?上帝没有抛弃您的孩子啊,阿门!随即忙道:“是。松萝知道了。”
“四爷,松萝还要去毓庆宫见表姐,先告辞了,请四爷见谅。”见他点点头,我连忙溜之大吉。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声音:“松萝!”
转身一看,太子已大步走了过来,“你不是要去见你表姐吗,我正好也要回去,走吧。”说着拉着我就走。
我急急的跟上这家伙的步伐,走了一段回过头去,竟发现胤禛还站在原处望向这边。他负手而立背脊挺直,衣袖在风中微动,竟有孤傲如松君临天下的气势,只是我依稀可见他的清冷的眼里泛出丝丝寂寞的微光来。心中微微一惊,连忙转过头,跟着太子疾步离去。
蔷薇
我搬进了漱芳斋,开始了我在紫禁城中的生活。
记得走的时候,舅舅千叮咛万嘱咐,我只觉得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思。
云岫不肯回江南,直说要留在这里还能见个面,我随了她,想想也有道理,反正我能出的宫来。
小秋也红了眼。这时候的小秋已经不再作打杂的小厮而是每天跟着云岫整理我的画室兼或做一些跑腿的事情,很是勤快伶俐。我笑着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拿出了一幅画给他。画上的少年瘦弱坚毅,绽放着阳光般的微笑,眼神如晨露般干净清澈。
他展开,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姐,您这是……”
“送给你。”我微笑。
他的耳根红起来,慌忙跪下,“谢谢小姐。”又怕我生气连忙站起来。
“还有这个。”是小秋的卖身契。
小秋一看急得跪下:“小姐,求求您让奴才留下吧,奴才有什么错一定改,您千万别赶奴才走啊!”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把他拉起来:“这是怎么话说得。我又没说赶你走。你把它收着,想留在这就留着,要是想走了,跟我说一声就行。舅舅是同意了的。”
他愣住了,拿着那张纸的手微微颤抖,大滴大滴的泪落在纸上。我怕他又跪下,拍拍他的肩转头走了。
在宫里住了几日,我才发现我是这里最最闲散的人,除了每天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宫廷礼仪,再者我因是御封的画师,也不用像后宫女人一样每日去慈宁宫及各宫娘娘那儿形参定省,基本都是我自己支配时间。画了很多画,有亭台阁楼,也有许多人物画。我欣赏一切美的东西,比如被分到我身边天真活泼带点迷糊的青柳;比如恬静稚嫩在御花园专心扫地的不知名的小丫头;比如一边晒衣一边说笑的浣衣女;比如水中肆意嬉戏的鸳鸯;比如巍峨壮丽的宫门;比如满眼翠绿的荷塘藕榭……
我大概知道自己会这么清闲的原因,是因为康熙其实并不喜欢油画。他觉得油画没有意境之美,也不能理解光线明暗对物体产生的影响。他让我做宫廷画师,或许只是因为我是这里用西洋方法作画的水平不算太差的第一人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