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进去了,眼见这四阿哥不显山不露水,锋芒内敛,也收了从前的轻视,渐渐亲近起来,借着已故孝懿皇后的名义,彼此相处也算相得。──自然,这些都不是大张旗鼓进行的,毕竟皇子不得私结大臣的规矩摆在那里,胤禛做事谨慎,不会授人把柄。
胤禩连如此重要的资源也给了他,两人之间,必然是再无隔阂,幕僚那点小心思,他一清二楚,却并不因此对胤禩产生动摇。
连大业也可为了他退让,那人八面玲珑,收买人心的手段比自己高得多,若要相争,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沈竹与戴铎,可以当幕僚,可以出谋划策,却因心思过重,城府过深,并非成就名臣功业的料子,所以胤禛并不打算跟他们解释那么多。
这话说毕,胤禛将事情又过滤了一遍,发现除此之外,确实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做得多了,万一老爷子平安无事归来,那你今日所做的,就会成为你明日的罪状。
所以做官的常说,万言不如一默,少做少错,其实当皇帝的儿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沈竹有点不甘心,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什么都不做,未免太过可惜。
“四爷,京城防务那边……”
戴铎打断了他:“不可,四爷说得有理,先等等看吧,至于瑶民骚乱的事情……”他顿了顿,“四爷最好不要强出头,这事并不讨好。”
他跟了胤禛这么久,对这位主子也算有些了解,知道他遇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必然是要迎难而上的。
胤禛没有说话,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沉沉。
天色也沉沉如黑幕一般。
康熙慢慢地醒转过来,看见帐顶垂幔,一时有些恍惚。
刚才他还在梦里,拉着太皇太后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话,旁边还坐着额娘佟佳氏,两人都笑望着自己,一眨眼,身体一沉,梦境碎了。
“万岁爷!”梁九功时时刻刻盯着康熙,不敢有一丝松懈,此刻见他醒转,连滚带爬扑了过来,喜极而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康熙一皱眉,梁九功立时趋上前来扶住他。
“回万岁爷,现在是巳时了,您整整睡了三天,大伙们都吓坏了!”
算起来不止三天,从康熙严重不适到这会儿醒过来,起码也有十来天的功夫了,否则京城那边也不会迟迟等不到朱批折子。
“太子呢?”康熙张口就问。
“太子爷安好呢。”梁九功不知道康熙想问的是什么,只能挑了最安全的来回答。
康熙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表情。“老八他们呢?”
“八爷、十三爷、十四爷这些日子倒是常来,有时候一守就是一两个时辰,顾忌着蒙古王爷们都在,也不敢久留。”梁九功忙道。
康熙心中一暖。
他自己昏昏沉沉之际,其实也有些知觉,隐约感觉过一双手扶着自己喂药,轻轻喊着皇阿玛的情景。
有些儿子不孝,却还是有几个孝顺的,自己这个父亲做得也不算太失败。
正说着,外头侍卫进来禀报,说胤禩等人在外头求见。
“传吧。”康熙刚醒,精神有些恹恹,但思路却极利索。“把这几天落下的奏折都呈过来,挑紧急的放上头。”
“嗻。”梁九功应着,一旁准备好的清粥小点也随即呈上来。
胤禩三人进了帐,便见康熙侧靠在榻上,脸上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虚弱,但眼神却并不浑浊。
“皇阿玛吉祥。”三人口中请安,一边打千行礼。
胤禩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康熙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自己的密函早在五个时辰前就着人送往京城,这会儿只怕是追不上了。
随行御驾都是人尖子,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动用心腹传送信件,免得中途被人截下落了把柄,但眼看皇阿玛一病不起,京城局势瞬息万变,让胤禛早一步知道,也好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