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被争论不休的谁是谁非,是敌是友,从冠冕堂皇的职业层面很快就要上升到人身攻击了。两个外企白领的较量,变成了两个女人互相要给对方好看,一个仗着年轻,一个靠的是权柄。只怕看在旁人眼里,与公交车上的妇女骂街也没什么区别,两人齐齐沦为他人笑柄。
局面就要失控,再争下去双方都会输了尊严。
中午的那团沙拉还坠在胃里,搅动得简桢全身不适,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耐性了,让这一切迅速结束吧,既然,她跟她已经不能在一个屋檐下共存,这个地方,也无她留恋之处,何必还在这里胶着恋战?
想到这里,简桢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困扰了她这么久的问题,最后只需要简简单单的这样一句话来解决。在迷宫里碰得满头包,却不知可以随时打开旁边的小门走出去。搞不懂新的游戏规则,不玩了便是。
是的,就是这个答案。
她缓缓地开口:“Stella,一个人到底是不是虚伪,不是靠一句两句话能够判断的。时间是最有力的证明,可惜我们没有机会相互验证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觉得我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EPF了,请允许我现在向你辞职。”
刚才屋内紧张的气氛,突然冷却了下来,突然到周海珊不知道自己是达到目的了,还是被带到了沟里。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Sam?值得吗?”周海珊忍不住问,这是她一直没有搞清的一个问题,简桢为什么这样抗拒跟她合作。
简桢淡淡的笑了,值得吗?估计连杨树森都会这么问她吧。“这件事,完全跟Sam没关系,我跟他也从来都不是朋友。这只是我做人的方式,坦白地讲,我工作的焦点从来都在事上不在人上,换了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值得不值得,别人是否理解,那不是我所关心的。”
说完这些,简桢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她的思路清晰起来,飞快地说:“我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也许我们都是为了EPF中国更好,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合拍,所以我想我离开对我们双方都好。我这个职位,工作基本上不需要交接,我会交出钥匙,给Lucy写好memo。公司还欠我15天假期,另外那半个月可以从我本月工资中扣除作为赔款,我希望今天就可以离开公司。”
事已至此,多留一天也无益。何必再假惺惺的互相对着一个月,简桢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表情去面对包括周海珊在内的每一个人。她不是个好演员。
如果周海珊要拿中国公司的一个人开刀,简桢确实是很好的人选,既可以敲山震虎,又不会大伤元气,而且从此可以永绝后患。一个年轻美丽又没有企图心的下属,因为无所顾忌,可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求仁得仁,周海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杨树森很幸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简桢维护了他。墙倒众人推的时候,简桢没有加上一脚。想起刚到北京时的一幕幕,周海珊忽然觉得,有一天,换了是自己在杨树森现在的情势上,简桢也会同样的对自己,可是其他人,对她不会留情。想到这里,周海珊几乎有些背后发冷。
就这样放她走吗?周海珊完全可以这样做,她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只不过她与简桢不同,简桢可以耍小孩子脾气,她不能。
简桢如果猝然离职,任何人都能看出是跟她有了矛盾,她甫一上任,就逼走了一个下属,这并不是个好的开始。
多年来她一直是靠着在EPF人面广、善交际,再加上百般的辛苦才有了今天,简桢虽然职位不重要,但是很难说这当口她的离去会不会被别人当作一个靶子用来攻击自己。总部有人很看重简桢,她不能不给对方这个面子。
自己临危受命,也靠的是Adams力排众议,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位子来得有多么不易,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她不能在简桢这个小河沟里翻了船。 。。
释放 (2)
周海珊定了定神,对着简桢缓缓开口:“Jessie,我希望你不要太冲动。没人想让你离开EPF。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为了让EPF中国更好,既然大家有共同的目标,那就应该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我也清楚。这样吧;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先休个假;正好也快过年了;有什么事情,年后再来找我谈。”
简桢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番峰回路转的回答,自己内心决绝的火焰本来烧得她热血沸腾,她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拍两散了,而周海珊这番不温不火的谈话,就像一层厚厚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掩在了她的火苗上,让她发作不得。
“可是……”简桢努力地想要把话题拉回来,周海珊淡淡一笑,抬手阻止了她:“到时间开会了,不要让大家等。你的休假申请,回头给我一个邮件,我会批准,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公司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往会议室走去,准备开会了。每个人心里都惴惴的,不知道周海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简桢到家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她无心吃饭,进屋就冲到床上躺下,内心有说不出的憋闷。长这么大,她从未感觉如此窝囊,只觉得胸中的闷气四处乱窜,不得发泄。
她气自己怎么没一鼓作气辞了职,或者跟周海珊把话彻底说个明白,现在心下铿锵有力的说辞妙语连珠般的涌出来,可气的是,当时一句也没跟上。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碰了个软钉子,闷声不响的去开了个会,吃了一肚子哑巴亏就回来了。
事到临头,她反而不能立刻辞职了,不然人人都只当她是耍小性儿赌气,难道她还去个个拉着解释辩白?简桢越想越窝火,偏生此时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简桢不由得把旁边的枕头抓起来扔了过去,好像打中了那个电话就不会响了。
只是铃声执著地响了一次又一次,简桢只好爬起来去接听,是叶天。
“今天怎么样啊?”叶天小心地问。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简桢怨气无处发泄,冲着叶天来了。
叶天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简桢这才觉得自己态度生硬,叹了口气,怨谁呢,怨谁也不该怨他。
“唉,算了,我不想说了。反正我估计我还要在这里做下去。”她悻悻地说。
叶天安慰她:“不开心就别做了,这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