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四角挂着五彩流苏的福字宫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灯光下,裴邢那张脸显得异常俊美,他似笑非笑倚在门上,眼角微微勾起,玩世不恭地打量着镇北侯。
他拍了拍手,腔调拖得有些长,“哦,大哥还真有奉献精神,你这是打算替那蠢货顶罪?”
镇北侯没料到他会出现,最初的愕然退去后,眸中的情绪又压了下来,裴邢是锦衣卫指挥使,遍地都是他的眼线,就算他知道真相,也不是多令人震惊的事。
镇北侯神情有些疲倦,半晌才道:“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
裴邢站着没动,他脚下的影子,被灯火拉得很长,“如果我说,承儿之所以出事也是她做的,你也要坚持为她顶罪?”
镇北侯一时有些愕然,“什么?”
裴邢转身离开时,丢下了一句,“你还有两日时间思考,若真想做蠢事,且看看值不值。”
镇北侯手指轻颤,闭上眼睛时,眸底都湿润了一些,这一刻,他像是被人压弯了脊背,身形都岣嵝了起来,一下子,就露出了老态。
他甚至不敢去问钟氏的死,是否也是她所为?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双腿麻木,脑子也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没去想裴邢为何说,他有两日时间思考。
若非清楚镇北侯一旦出事,老太太一准儿能晕死过去,裴邢也懒得跑来提点他,他转身回了幽风堂。
与之前相比,幽风堂并没有太大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清,他头一次觉得这里有些过于安静。
其实早在他及冠后,他住在幽风堂的次数便减少许多,以往,一个月也就三成的时间宿在幽风堂,他实在太忙,很多时候,忙到深夜时,都是就近宿在外宅。自打认识钟璃后,摘星阁反倒成了他的长居之所。
他对摘星阁自然也不太满意。
他隐约猜到了钟璃的打算,这么上心的帮她,也是希望她能搬走,去摘星阁寻她时,旁的不提,单是沐浴,都相当不便。
好在奶娘那边的调查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们两日内能赶回京城,这件事,总算临近了尾声。
钟璃的人紧赶慢赶,终究是带着证据回到了镇北侯府。
得知奶娘的事,确实是顾知雅所为后,钟璃便带着他们去了前院。不止奶娘的丈夫,仵作等人被带了过来,她甚至将顾知晴险些杖毙的那个丫鬟,轻雁也带了过来。
镇北侯瞧见她带着这些人过来时,心中就不自觉一沉,隐约明白了裴邢的意思。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钟璃,一时又是羞愧,又是自责,见她没有直接报官,他心中说不出什么感受,命人去庄子上请了顾知雅。
钟璃神情微顿,道:“将顾霖一并带来吧,今日将所有的事都了结一下。”
少女神情疏离,提起顾霖时,眸中的厌烦遮都遮不住。
镇北侯又想起了顾知雅曾说的下药一事。他嗫嚅着,唇动了又动,那声道歉却没能说出来,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被下药时,该有多绝望,他根本无法想象。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又哪里能弥补她所承受的伤害?
这两日,镇北侯甚至没有去上值,他总会想起钟氏临走前的嘱咐,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裴邢也施施然走了过来,他冲秦兴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带人去了庄子上。这是怕顾知雅见状不对,欲要逃走。
顾知雅等了两日,见镇北侯府迟迟没传来消息,她总算松口气,就在她以为父亲已私下处理掉玄清时,镇北侯府却突然来了人,一行人来势汹汹。
瞧见顾知雅,秦兴拱了拱手,“世子妃,三爷和镇北侯有请,请您和大少爷,随我们走一趟吧。”
秦兴面容沉静,脸上虽带着笑,态度却不容拒绝。
顾知雅拧了拧眉,不等她反应过来,秦兴身边的人,竟是直接闯入了内室,将顾霖从床上架了下来。被人从床上架起来时,他便挣扎了起来,这些人才不管他的意愿,径直将他架了出去。
顾知雅怒火中烧,“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她话音落下后,她身后的奴仆都冲了出来,挡在了顾知雅身前。
秦兴身后的护卫,都拔出了刀,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幽光,顾知雅的人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面上也露出一抹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