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客栈。
裴元邵懊丧了片刻,再抬头时,眼底复杂的神色便悉数收敛。
他眼神清冷,运起内劲儿,冲着屋檐的方向换了一句:“红莲。”
一道黑影应声从窗柩飞射而入。
黑衣侍卫快步上前,垂着头,跪于地上,请罪道:“属下护主不利,求主子责罚。”
纱帐内的红衣男子唇色惨白,神色厌厌,斜斜的依靠在床柱之上,唇角压低了半抹弧度。
想及今日殿下遭遇暗杀,虽是事前设计好的。却没料想,巷口突然出现一色鬼,让殿下白白的受了这等罪过。
红莲眸中愧色更甚,眼中浮现出那对胖瘦妻夫,恨道:“全怪那刘家妻夫,属下愿亲自出手,将之除了去……”
裴元邵扭头,黑而沉的眸子凝了黑衣侍卫一眼,冷声问:“你跟在本殿身边有多少年了?”
他身上徒然而升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红莲神色微凛,她倏然抬头,瞳孔紧缩,小心翼翼的回道:“属下已追随殿下十五年有余,当年属下年级尚小,流荒金陵城,多亏殿下赠予一碗白米饭,将红莲收留……”
裴元绍摆弄着修长的手指,勾唇道:“原来已是如此久了,可还记得当年,我将你们收留时,对你们说的第一句话?”
红莲神色一震,眼中布满骇然之色,颤声回道:“殿下说,刀剑无眼,尔等却不能只做杀人的工具。”
殿下平日话不多,初初收容他们时,对他们说的最多的便是那句话。他说,习武不能被杀戮左右。暗侍虽隐藏暗处,却也是堂堂正正的人。
而他竟险些忘了当初殿下的叮嘱,忘却了初衷。
裴元绍低头,觑了眼战战兢兢,浑身颤抖的黑衣侍卫,见她双眸清明。
叹了口气,身上的冷意悉数收敛:“罢了,起吧。那刘家妻夫之事儿,农……妻主方才已是惩戒,罪不及斩首。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下次此等话便莫要再说。”
红莲抖着唇,连连应是,背心冷汗噌蹭。
近些时日,来自京城的暗杀越来越多,刀剑无眼,杀红了眼睛。心中的杀意便越来越甚,险险影响了心智。
好在殿下及时提醒,否则一个满是杀戮的近侍,以殿下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再要。
红莲垂着头,额际的汗水大滴大滴的砸落于地上。
俯身叩首,认错:“奴婢知错,殿下责罚。”
裴元绍摆摆手:“罢了,你明白就好。起吧,暗三那边可来了消息?按时间推算,旌寰那边的人马此刻应是入了琅嬛郡内。”
红莲起身,垂头立于一边,躬身道:“主子计深虐远,镇南王的人马于今日辰时便抵达琅嬛境内,如今大批人马驻守在城外。倒是……”
她迟疑了一瞬,面色古怪道:“旌主今日带贴身侍卫,绕过前去漠北的乡道,入了松花镇。”
裴元邵把玩手指的动作微顿,黑眸疑惑之色一闪而逝:“他人在松花镇?”
红莲点头,脸上的古怪之色更甚:“奴婢方才偶遇暗三,镇南王不仅人在花石镇,且与殿下住在同一个客栈之内。”
裴元绍眸光微暗,他手指不经意的敲打在床柱上,眯着眼,沉默了会儿,方道:“查!旌寰是个聪明人,倘若不是有要紧事儿,此番定不会绕远道前去漠北。让人查!”
见红莲点头,靠坐于木桩上,神色倦怠。
原本腹部便受了伤,一整日滴水未进,方才又被那农女的无情离开给搅的心绪翻涌。
此刻坚持听了红莲的汇报,便也再没了精力。挥挥手让她退下。
只眼角余光瞟向不远处八仙桌上的剩饭剩菜,抿唇,又将人唤回来,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妻主……那农女可是甩袖回村了?”